[中评] 《每分钟120击/120 battements par minute》嘎然而止

a98200

《每分钟120击》

本年度我有3部非常期待的同影，第1部是Call Me By Your Name(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第2部是120 BATTEMENTS PAR MINUTE(每分钟120击)，第3部是God's Own Country(上帝之国)。

這部片剛好在hklgff上映了，所以率先一步觀看了。

《每分钟120击》是一部讲述90年代艾滋病的电影，那时艾滋病刚刚被发现，世人还不清楚「性接触」会惹来艾滋病病毒。这个时代我还没出生，有看过几部影片，那大概是一个性开放开始萌芽的时代，婚前性行为变得普遍，而一个人拥有性伴侣也不再是那么羞耻的事。

故事就发生在这个年代，这个年代，传统的保守势力与新颖的性开放势力出现角力。如果没有艾滋病的话，保守势力大概会在几年之间被性开放的风气如潮水般冲洗。必须声明的是，这里指的性开放，包括但不限于同性恋，性伴侣以及婚前性行为等多个以往视为禁忌的行为。

因为性开放，以往必须要隐藏起来的同性恋总算有机会在公开的场合喘喘气。然而艾滋病就像以一勺泥土，掩盖刚刚萌芽的同性恋解放运动。艾滋病被宗教等有心人士大肆利用，甚至被视为同性恋的瘟疫。

如果没有任何巨大、令生命出现转变的意外的话，人们通常倾向逗留在自己的舒适圈(Comfort Zone)。艾滋病让一向视同性恋为不好的「正常人」继续留在自己的舒适圈，因为上帝用病毒向「正常人」证实了同性恋的不好，以招来天罚，「正常人」可以继续如往常一样漠视同性恋者的歧视，就像今日常常有人以恐怖袭击来合理化自己对穆斯林的歧视一样。

故事就在这样的背景发生，艾滋病席卷全球。同性恋，这个多年被歧视的话题，是容易感染的一批群众，被搁在法国新闻的边角，有时媒体甚至不报道，被选择性地忽视。

一群同性恋者，加上其他因为吸毒、输血、同性恋的亲属和朋友，组成了法国同志团体Act Up，其成立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引起社会对艾滋病的关注，根据影片的描述，那时的法国并没有视艾滋病为严重的疾病，倾向以敷衍的政治废话来应对艾滋病(特别是同志团体)团体的要求。

故事有两条主线，一条是讲述艾滋病团体如何去筹办和辩论艾滋病/同志运动刚如何进行。一条则是讲述被艾滋病日渐吞噬而弥留的一对男同志情侣。

第一条主线，主要围绕在Act Up这个团体的街头运动，以及Act Up与各个机构和社会团体，包括研发艾滋病药物的药厂、媒体以及学校等的活动来描述社会各界对艾滋病的看法。这条主线对白多，涉及范围广泛，能够比较客观地描绘当时的法国社会百态。有希望不要「搞事情」的男同志，也有乐于和反对Act Up在学校派发安全套的教师。我们可以将这条主线视为一段伪记录片，让我们了解到当时的社会对艾滋病的正反意见，同时建立了一条让非90年代的观众了解过去的桥梁，也让后面弥留男同志的生活更有可信性。

第一条主线一反以往很多同志片的一面倒对传统观念的鞭挞，或者是一面倒地歌颂同志运动的积极。第一条主线导演不再担任说书人，他不让观众去知道谁对谁错，反而让观众自行理解当时那种不黑不白的灰色地带。

在影片之中，艾滋病肆虐的头几年，法国一所药厂正在研发一种用来取代副作用巨大的艾滋病药物，由于这时艾滋病药石无灵，患上艾滋病等于被判死刑，很多患上艾滋病的人都急切地寻找有效的药物。他们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期盼等待这所药厂的新药物。然而，由于这间药厂迟迟没有公布试药报告，很多患上艾滋病的病人逐渐消瘦、死亡。求药急切的Act Up团体决定跑到药厂示威，他们用假的血包砸在药厂的办公室内，还想以两张同胶纸相连的白纸堵塞药厂的传真机，甚至有Act Up成员从混乱中捡到掉中地上的不知名药丸，然后义无反顾地将未经检验的药物往口里吞，这些画面似乎想交代一种心理---患上艾滋病的病人觉得自己被社会漠视，世人不想里会「这些人」的生命，而他们非常绝望，绝望得对有可能危害自己生命的药物亲身试验。

捣乱药厂行为既是无理，但落在快要死忙的Act Up成员上，这种激动的行为似乎又显得合情合理。究竟是药厂真的无法为力，时间不足以让他们生产药物，还是患上艾滋病的人的合理要求，影片没有告诉我们答案。它没有妖魔化药厂，也没有正当化Act Up成员。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药厂的人未必不想快点生产成药，而Act Up的成员也可能考虑过药厂的效率，然而艾滋病的出现实在太快，快得就像一场海啸，任何的未雨绸缪在巨浪中显得不堪一击，不幸被海啸淹没的人，或者电话铃声响过不停政府救灾部门，只能争分夺味地自救和救人。能够在这场海啸中活下来自然值得庆幸，但不幸因为救灾人员短缺或装备等问题而造成的人命，又能怪谁呢？事实是如此残酷，这个年代所有受影响的人和机构，都被突然其来的洪水弄得无能为力。

影片前半部，各个对立的意识形态一浪接一浪地出现，比如是，当学校里保守的教师以未成年学生为由反对Act Up成员在课室宣传时，同样有一个比较开放的教师让Act Up的成员使用最后几分钟的课节内派发安全套；有两个Act Up成员在隧道贴上同志游行的海报，但同时又有两个类似男同志的人走来叫他们不要多事。导演一直没有告诉我们到底谁是对非，我们不知道药厂是否真的药物短缺，我们也不知道Act Up的成员丢血包的行为到底会不会造成反效果。这种处理一反同影一贯以社会迫害者和被迫害者的二元对立的特质，令人感觉无所适从。观影者看电影往往会期待一个结局，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但第一条主线却没有特别完善的结局，反而每个情境都有正反两面合理的解释和对立，这大概就是导演想表达的感觉，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每个人都不知道明日的事，每个人都不知道下一步到底是对是错，一如Act Up的会议般总是难以达成共识，就像一盘混乱的象棋，尽管不知道如何继续，每个人还是要走出下一步，因为生命的秒表正在嘀嘀哒哒。

血在影片起了几个作用。首先，血是Act Up成员用来讽刺政治人物和药厂的不作为。一开始，那个叫贝宁的政治人物被血包砸中，浑身都是血，其实是比喻他熟练的政治废话没有建树。因为政府的迟钝和拖延，导致患病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同样，有血的药厂同样被Act Up的一些成员认为是不作为的一份子。姑勿论到底这些机构或人物到底有没有不作为，血象征生命。影片后期，有一段塞纳河染满鲜血的蒙太奇，看起来触目惊心，这时我们都知道，因为艾滋病而死去的人多得已经染红了一条欧洲名河。

法国人似乎很喜欢以「击」来形容事情。一部很有名的法国黑白片，「四百击」，就是用来形容法国人认为一个淘气顽皮的孩子要挨四百下打才能消除灾难，怯除恶魔，变成健康听话的儿童。《每分钟120击》同样以击为题材，我在网上看到两个解释：

1.        《每分钟120击》指的是在辩论期间的120个Act Up成员的心跳声，辩论的人持有不同的观点，但一致地希望唤醒社会的艾滋病的关注，对关社会对艾滋病的冷漠。120击是普通人的心跳频率，表达了一种我们同样跳着同样的心跳，有一种众志成城的积极。
2.        《每分钟120击》指的是在夜店跳舞期间音乐的节奏。

个人认为第1个说法比较靠谱。

第二条主线，是讲述一对其中一人患上艾滋病的情侣。这名患上艾滋病的叫Sean，事情发生的时候还不到20岁，本应是属于阳光和健康的大好时光，一场席卷全球的艾滋病风暴却将Sean这个年轻人困禁在寂寞和黑暗之中。影片一开始，他是示威活动最积极的一份子，却随着影片的进行每分每秒地病况转差，到了最后瘦骨如柴，全身长满了艾滋病其中一项重要的印记---卡波西氏肉瘤。这一条主线实在不好说，基本上就是看着一个人看着自己的情侣死去的绝望和无能为力。影片进行到最后，屏幕上的Sean只剩下一对巨大而水汪汪的眼睛挂在枯槁瘦削、苍白的脸上，戏院上的人都屏息静气，彷佛都知道这是弥留者对生者的警示。甚至于当Sean的男友在清晨喊出那句说话，而我们终于意识到针筒意味的是甚么。很多场上的人都不知道该作任何感想，这一条生命终结得如此突兀，以致很多人还没意识到自己该有甚么感觉？是唏嘘、失落、叹息？我只是感到有一股强大的黑洞将心脏中称为温暖的感觉吸到虚空之中。

总结

剪接：100分，给予夜店跳舞那段蒙太奇，很难得能够在黑暗中拍摄到演员脸上的灯光颜色和演员表情。跳着跳着的时候，有一些很美丽的小水泡点开始涌现屏幕，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为了美化场景的效果，但这些小水泡点，被不同的夜店灯光照得闪着不同的光彩，逐渐占据了屏幕，并像水流般在大银幕上流动了一段时间，观众完全不知道这些水点将把剧情带往何方。但当小水点化为一个个形迹可疑的病毒细胞，我们终于意识到，这美丽只是一剎那，就像那时的人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世上最珍贵的爱情时，一场病毒风暴却将任何称得上美丽的东西变成最丑陋的脓疮。夜店的镜头剪接有点《劳拉快跑》的感觉

音乐：80分，夜店的音乐听起来很带感。

导演：60分，感觉演员的塑造不够饱满，只是一堆对话。血染塞纳河那个画面有春光窄泄里伊瓜苏瀑布的感觉。

编剧：50分，血包的运用很有对比效果，但略嫌对白过多，配合法国人辩论时的语速，看得云里雾里。而且进行到最后，Sean死了之后男友跟另一个人滚床单到底是！？还有妈妈这么冷静地泡咖啡有点过份地冷静了，虽然是做到了很突兀的效果啦。

摄影和灯光：90分吧，没有特别美的镜头，但整体尚可。当中比较有印象的是黑暗中躺在地上的Act Up示威者、血染塞纳河和昏黄的病房。

在Sean死后，我们期待会看到事件中的各个相关群体和人物的反应，然而影片结尾只是以夜店跳舞的画面结束，令人觉得非常突兀，令我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前一秒我正在为一个人悲惨地死去而心伤，我还没完成我的悲恸，下一刻便在激动的音乐在结束，彷佛一条生命，活生生地在你面前，然后就在几秒之内，嘎然而止，令人茫然若失。

同類型影片推介：
1. 天使愛美國
2. 別戴上手套拭淚/永不拭淚
3. 無愛之年
4. 世紀的哭泣
5. 我愛的男人

chenyangbao

楼主强大

TeddyCarey

同样期待这三部。

Singleforever

写得很好，让人有想看的欲望。
不过，对于最后镜头的运用，可能也有别的解释，比如导演就是想说明，对于某些人来说，对方就是整个世界；而对于世界而言，一个人啥都不是。再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挡不住时间的冲刷——或者，借助放纵，也是一种变相的缅怀？

Singleforever

另外，我爱的男人上面得病的那位非常让人讨厌，典型的损人不利己。不要跟我说终极关怀，都人之将死，还硬是拆掉对方一桩婚，实在算不上什么善行——后面居然还扭扭捏捏，更是让人看不起，别说一不做二不休了，就冲着投入如此之多的成本，也该在引诱再引诱之后，捞上一把再死而后己吧！

Singleforever

另外，我爱的男人上面得病的那位非常让人讨厌，典型的损人不利己。不要跟我说终极关怀，都人之将死，还硬是拆掉对方一桩婚，实在算不上什么善行——后面居然还扭扭捏捏，更是让人看不起，别说一不做二不休了，就冲着投入如此之多的成本，也该在引诱再引诱之后，捞上一把再死而后己吧！

ojdlo

我爱的男人在我看来就是将死之人最后一次任性，不能说反感也不能说同情，人性罢了。

daming159

我今年最期待的是Call Me By Your Name，还有一部印度的忘记名字了，谢谢楼主的分享,点赞一下

一直想

Call Me By Your Name(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God's Own Country(上帝之国)
这两部炒鸡想看

卡在那天

没看过这部电影，但是已经被各种评论碰上了天，各路大神都是高分推荐，期待啊。

TeddyCarey

这部电影的资源现在是不是还找不到呀？！

kamd

这部还是挺期待的 。
人类是个大群体，身处其中，谁都别想置身事外。
所以今日同志之事，同样是直人之事。

冷光中

有没有资源楼主？

fly1122

2017最后一天，我下了这部电影

haveforfree

期待，期待，感谢制作

Byasix

感谢楼楼

Genzzi

好久没回到坛子了 感谢楼主分享

mjdddr

回复 6# Singleforever


    你说的也很对，爱太自私就是虐，但就是有人心甘情愿被虐的

PomSmollett

回复 1# a98200


    楼楼写的太深刻了，最开始被Act Up的呢种勇气和力量震撼，后来又被一些不幸的人和事所感慨，被互相陪伴争取同权的存在所感动。着实是一部佳作！

Jamespai

楼主真是有见解
这三个我都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