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评] 《周末时光/Weekend》：再也回不到的从前

《周末时光/Weekend》：再也回不到的从前

爱没有对错，它来的时间也是。永远不要去抱怨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因为，能够遇上，本来就已经是奇迹。

周五，直人朋友的家庭聚会，一顿有点混乱的晚餐——低调的Russell在Jimmy家人面前隐藏自己的同志身份。在直人们的讨论中演戏，然后麻木。同事朋友讨论到异性话题，尽管满心厌恶反感却还要强颜欢笑。他和Jimmy约好了周日的活动，告别。公车上，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酒吧里，昏暗的光线，嘈杂的音响，一切的基础都是第一印象，如果运气够好，也许能够得到一个不那么寂寞的夜晚。这样的镜头出现在无数外国同影里，好像这才是作为一个Gay的夜生活的开始。然而，更多的情况下却没有那么走运，有感觉的人近在咫尺，却好像不能够属于自己。

周六，接咖啡的人居然是他，Glen，看来，他成功了。Glen拿出录音机，声称是艺术研究。我的第一反应与Russell完全一样，也许还要加上国人没有讨论性的习惯，觉得有些怪异。但是我逐渐发现，录音加对话开始有了感情的味道，也慢慢开始理解这种交谈的方式，那样默契的配合，竟然可以这样天衣无缝地道出心底关于对方的东西。Russell说完“很抱歉，如果我没有达到你的标准”后，Glen沉默，然后关掉了录音机。我很喜欢这种点到为止的感觉。

有时候感情就是那么奇妙，好像没有天翻地覆轰轰烈烈的情节，也不需要经过时光荏苒世事变迁，几句话，几个动作，几个眼神，就突然觉得离不开谁了。

同事们在饭桌上讨论女性，经典的尴尬场景。镜头对焦若即若离，无奈与反感不需要重复。不过这次电话的那头有他，连否认都那么甜蜜。下午他们再次相见。Russell背着双肩包，边走边看手机的样子，让我想起的自己的大学生活，以及朋友们。还有他的单车，以及对Glen说的“搂住我的腰”，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在大学坐在喜欢的男生的单车后座上，虽然基本没敢搂住他的腰，但也会在脸上现出不易被人察觉的幸福。

在Russell家里，咖啡，谈话，全是细节。简单的沙发，简单的饼干。生命中总有一些话，一些事，对亲人朋友难以启齿，却可以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全盘托出——有的是心底最隐秘的痛楚。他有时打断他的话，他的偶尔拾起掉落的饼干放在自己嘴里，看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表情，我一直觉得这就是幸福。此刻，虽然会想到，比如希望这一瞬间能够成为定格之类，但幻想永远只能是幻想而已。

到这里，已经能感受到Russell与Glen的不同生活与不同追求。似乎走艺术创作路线的人们不仅更加敏感，同时更有改变与尝试的勇气和行为；而十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培养出缄默的性格也颇为寻常。没有复杂的镜头技术，这一切全在对话中体现——用词、语气以及重音，还有眼神。

终于，在这次告别后Glen立刻返回，敲门，然后告诉他明天自己要离开，去美国，至少2年。相当精彩的一幕，所有的对话恰到好处。意外，猜测，理解，调侃，最后掩上门，仍然需要独自面对。这时Glen再次返回，有点急促的邀请，边说边整理衣服的细节，与片刻前他所说的“不信男朋友这一套”形成强烈的反差。其实我们都知道了，他们的心里都已经有了对方，不论谁愿不愿意承认。最后Glen真的走了，Russell还是没有锁门，但Glen已经不会再突然出现了。

Russell再次拿起他的电脑，敲下了一行字，像是日记的开头。接着再次出现他洗澡的镜头，好像又回到了影片的最开始。只是这一次，他终于拿出盒子里的Nike鞋子——他决定参加Glen的聚会。公车上一群孩子在用鄙夷的语气描述他们眼中的同志。我们也许可以麻木到自动屏蔽周围人对异性的讨论，但对于同志群体的讨论，每一句话都会进入我们的耳朵，不论自己愿不愿意，不论自己表现上装得多么漫不经心。

Glen的聚会居然选在了一个直人酒吧。他向他的朋友们详细讲述同志的性，正是他下午在Russell的家里说出的想法。同时，Russell也终于清楚地从Glen的女室友口中知道自己在Glen心中的特别位置。虽然是完全可以想象到的情节，但当它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的那种甜蜜的爱昧。这种感觉还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八卦的女室友就开始说Glen的前男友以及其它，是的，那时候Glen还相信男朋友这一套。我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隐隐地感觉到，对于Glen似乎有些刻意回避的男朋友问题，Russell知道得太多，也许并不是好事。

还是在公车上，Russell说他喜欢Glen的朋友们。而Glen看似并不在乎。和一群同志在一起，这是我从未有过机会去经历的事。我幻想过，如果能够和一些同样的人在一起，有着更多相同的话题，多好！可是Glen却把他身边的同志朋友们形容得一无是处，除了傻，还是傻，只会阻碍自己向着梦想的努力。我不知道，也许事实也真是如此，即使是同志，也并不意味着一定就能够像其它朋友那样，能够看到一股前进的力量——我所追求的生命状态。

最后Glen还是到了Russell的家中，这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了。Russell决定向他坦白——拿出了他的日记。我有时候也写日记，如果那一天不难熬，也没有无人聆听的苦水，那一定是想着某天能够有这样的机会，拿出过去的自己，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所以，当Russell拿出自己的日记的时候，我就明白，他一定是爱着Glen的，就像我也一定会这样做。然而，现实中的我比较悲观，觉得自己等不到那天，于是，所有写在纸上的日记被我平静地撕得粉碎，电脑上的加密日记也自然地忘了每篇的密码。也许这也是好事，并不是将所有的过往都摆在面前人就变得透明——Glen终于发现Russell曾是他前男友John出轨的对象之一。

不论同志还是直人，每个男性似乎都有那么些固执。要尝试说服对方，成功率并不高。即使一方苦口婆心、深入浅出，往往最后又会绕回到最开始的问题。要么重头再说一遍，结果还是一样；要么就这样算了，因为也许心里已经明白，只是还有一点点倔强，不愿意就这样承认自己的错误，哪怕是在爱人面前。他们的对话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感觉Russell想说服Glen，告诉他其实他可以拥有下一个男朋友，开始一段全新的感情。

Russell说，只有在家，没有人的时候，才能是最真实的自己，对Glen说很庆幸自己是同志，而不是直人。而现实中的我又会有多少瞬间会有这样的念头闪过？更多的还是充斥着莫名的无奈，然后羡慕像Glen那样能够早点出柜，轻装上阵为自己而活。Russell也承认，他没有勇气在街头与男友牵手亲吻，他同样羡慕Glen的自我。在作为孤儿的Russell看来，向父母出柜就像一个同志的成人礼，但对他而言这是永远的遗憾。于是Glen装作父亲，让Russell实现一次他眼中的真正出柜。这样的镜头，以及“父亲”的反应，虽然很不真实，但就是梦想。

第二天Glen给Russell煮了咖啡，但是没有了持续的对话。Glen走后，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从15楼的视角拍摄Glen的离开。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最后坚决地离开。他们最终还是在车站见面了，也许是Glen终于明白自己的爱，同时他又已决定要过自由的生活，他并没有让Russell把话说完。如果Russell说完了，也许Glen真的会留下来，即使Russell来送别的本意绝非如此。但是人生没有如果。

两天前的录音最后还是回到了Russell手里。Glen未曾把它公开，他们再也回不到的从前。

很多时候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也很清楚离开就在那一天，我能做的只能是放下感伤，抓住能够拥有的一切。当最终独剩自己，倚在窗边，只要能够回忆起当时的幸福。

双肩包，单车，直板手机，短信，日记，新的Nike鞋子，碰碰车，从Russell的身上我看到了太多自己的过往，但是，我现在却走着与Glen相同的路。我不知道今天挥手告别的人和事，在若干年后会变成什么，还是否存在。带着一份明知道自己想坚持，但又不得不放手的爱，不知还能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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