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怜的米切尔同学显然是没有偷窥癖的。
    “我没有那种拿望远镜窥视女更衣室的不良癖好!”周一上班的时候,米切尔躺在警察厅心理咨询室的大躺椅里,委屈的对心理医生抱怨,“我真的没有,我们队长他公报私仇!”
    心理医生是个为S.W.A.T服务了三十年的棕发白种女人,温和的拿着夹板坐在他身边,说:“我知道你没有,亲爱的。实际上这是个流程,任何在特警队里第一次开枪杀人的警察都会被送到这里来,因为在程序上,他们被认定受到了某些心理影响。你们队长只是秉公办事罢了。”
    她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微笑着问:“听说你在上周学生公寓的事件中,用冲锋枪把一个歹徒打成了马蜂窝?”
    米切尔点点头。
    “你没有任何感觉吗?任何的,负面、消极、不好的感觉?你有吗?”
    米切尔摇摇头。
    女医生惊诧的放下夹板,上下打量着米切尔:“你心理素质很好啊。”
    “哈哈,是吗?我也这么觉得!”米切尔抓抓头发,开朗的笑了起来:“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杀那个歹徒的话,就会有其他人质被伤害!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我并没有觉得杀人有什么不对。自然界里也是这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杀戮不是每天都在上演吗?比起那些随意伤害别人的歹徒来说,至少我开枪时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
    “……你、你事后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吗?”
    米切尔自然的摇摇头:“我为成功解救出那么多人质而感到自豪!”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警察……”女医生犹疑着拿起报告书,似乎在迟疑到底要不要签字,“我,我不能随便给你出具合格的鉴定,你们队长要求我至少给你做十五个小时的心理辅导……”
    “哈哈,那是因为他太爱操心,实际上我的心理可是很健康的哦。”米切尔从座位上站起来,自然而然的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这样吧!以后每次心理辅导的时候我都向您请三个小时的假,您就当做我已经来过好了!五个星期以后您再帮我签这份鉴定书,怎么样?”
    他的笑容十分亲和友善、充满热情,女医生实在找不出半点受到心理伤害的痕迹。如果连这样的人都有心理问题的话,那整个S.W.A.T就没有人不是精神病了!
    “好吧!”女医生最终叹了口气,耸耸肩膀:“这样也省了我的事,到时候我会向你们队长解释的……”
    像女医生道谢之后,米切尔回到他在S.W.A.T特警队的办公室。
    三个月的集训终于过去,据说邓凯文真的解聘了几个考核成绩不过关的老队员,但是所幸米切尔不在其中。
    马修他们也如愿以偿进入了S.W.A.T,跟米切尔在同一个大办公室里。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只出外勤,属于在前线战斗的精英特警,在办公室里其实没什么行政上的活儿要做,每天最多干的就是喝着咖啡,打打闹闹,保养保养枪支。
    只有邓凯文不仅要出外勤,还要写报告,还有各种政治上的微妙问题等着他去解决。米切尔每次在走廊上看到他的时候,他总是神情冷峻,行色匆匆,擦肩而过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米切尔有时想跟他问声好,他却像听都没听见一样扬长而去了。
    他是个除了制服和西装之外几乎不穿其他衣服的人,是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勤工作,从不休假从不娱乐的人。
    米切尔从电梯里出来,突然看到很有队员聚集在他们那一层大办公室的走廊上,满脸兴奋的互相大声叫着什么。几个哥们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老远就用力向米切尔挥手:“嗨伙计!快来!有人给咱们头儿送了一办公室的玫瑰!”
    米切尔快步走去:“怎么了?”
    “整整一间办公室!”马修挥舞着手臂比划着:“快去看看!咱们头儿有追求者了!”
    米切尔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前,瞬间就惊呆了。
    眼前是一片红玫瑰花海。
    无数支新鲜红玫瑰被装在包扎精美的巨大花篮里,挤挤攘攘堆满了办公室的地面,甚至被挤得堆到了墙上,连让人插脚的空地都没有。那鲜红的颜色极其夺目霸道,每一朵花都娇艳欲滴,让人刹那间有种沉沦于花海般的错觉。
    “我靠!谁送的?哪个有钱妞儿送的?”
    “哪个姑娘要是这么对我,我一定立刻投降!”
    “呸!万一是个有钱的肥婆想包你当小白脸呢?”
    “哈哈哈马修你嘴巴太毒了……”
    队员们还在嘻嘻哈哈推搡着,其他几层楼的警察也都纷纷跑来围观,一时现场热闹无比。
    米切尔被人流推挤到办公室门口,突然看见邓凯文站在门后,手里拿着一张精致的卡片,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米切尔小心翼翼的凑过头,只见那卡片镶着金边,烫着金字,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祝福语那一栏写着一行漂亮的花体字:“I Just Don’t Want To Lose.”
    署名那里是个简写的R.C。
    ——R.C?
    雷古勒斯?切尔奇?
    拿玫瑰花海淹没一个男人显然不是有钱妞儿追求帅哥的方式,但如果是雷古勒斯?切尔奇的话……
    你终于还是走上这条路了吗?米切尔看着邓凯文俊美冷淡的脸,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邓凯文突然把那张卡片一撕两半,干净利落的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抬起头,踩着一地的玫瑰花大步走到办公桌边,拨通了桌面上的工作电话:“喂,保卫处吗?我是28层SWAT队长办公室。请你们来两个人帮我把一些垃圾搬走……是的,是一些玫瑰花。谢谢!”
    他放下电话,转头看着嘻嘻哈哈的队员。
    作为一个混血儿来说,邓凯文的眼珠有种洗练的黑,而脸色又白得森冷无情,当他冷冷的盯着你的时候,那压迫感能让你瞬间连气都喘不过来。
    “你们这么空闲的话,不如回营地去集训三个月。”
    瞬间就像按下暂停键一般,办公室外静寂无声。
    仿佛同时被人喂了一肚子的毒药,所有队员都面如土色,一个个夹着尾巴迅速的溜了。
    直到最后一个队员的影子飞快消失在走廊尽头,邓凯文才吸了口气,转身面对着整整一个办公室的满地狼籍。
    被人流踩烂了的花瓣挤出鲜红的汁液,涂在地板和雪白的墙壁上,看上去颇像凶杀现场。满屋子飘散的花粉让人起鸡皮疙瘩,空气中浓郁的香味简直比二手烟还杀人不见血。
    邓凯文皱着眉头翻出一块抹布,正准备把办公桌上的花瓣清理干净,突然桌面上的电话响了。
    “喂,请问是二十八层的Kevin Den队长吗?我们是十五层的刑事科。有一个强_奸案我们想找你了解下情况,被害人是上星期电视上问你要电话的那个人质。”
    “……什么?”
    “我们怀疑这起案子跟你有关,”那边的刑警顿了顿,似乎很无奈:“您能下来一趟吗?”
    (2)
    十五层到处能看见警察走来走去,行色匆匆。
    邓凯文是个很少穿警官制服的人,西装衬衣的干练打扮在这一层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不像个高层警官,倒像个来保释嫌犯的精英律师。
    几个刑警已经等在门口,一看见他就迎了上来,领头那个跟他紧紧的握了下手,自我介绍道:“丹尼尔?布朗。”
    邓凯文点点头。
    “被害人名字叫西妮亚?米兰达,南加州大学的学生。她在昨晚从便利店回家的路上遭到了强_暴,凶手是一个人,据她回忆说了一些很奇怪的,有关于你的话。”
    “有我作案的可能性吗?”邓凯文公事公办的问。
    那个叫丹尼尔的警察笑了起来:“您能去接受一下辨认当然最好。”
    他们走进办公室,只见西妮亚坐在沙发里,两名女警正坐在边上安慰她。她看上去非常憔悴,眼睛哭得红红的,但是仍然十分柔弱漂亮。
    邓凯文走到她面前,站在了那里。
    女警识趣的从沙发上站起身,西妮亚一边擦拭泪水,一边抬起头,抽噎着看向邓凯文。
    “是我干的吗?”邓凯文平淡的问。
    西妮亚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用力摇摇头,带着哭腔说:“那是、是个白种人,我能认出他的脸!不是你!”
    身后的警察们互相打了个眼色。虽然他们都不相信邓凯文有必要当面拒绝了一个女孩,然后转过身再强_暴她;但是按照公正的程序,直到被害人当面否认了,他们才能把邓凯文从嫌疑人名单上划掉。
    “你不是叫米切尔?兰德斯吗?”西妮亚含泪看着邓凯文。
    “……”邓凯文沉默了一下,摇头道:“对不起。”
    “没关系,我理解。”她低下头去,颤抖着用纸巾擦去泪水,“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
    丹尼尔咳了一声,拉近板凳,尽量温柔的递给那姑娘一杯热巧克力:“好了,西妮亚,你刚才说凶手对你说了一些有关于Kevin警官的奇怪的话,可以再跟我们重复一遍吗?”
    西妮亚双手颤抖的拿着那杯热巧克力,半晌喝了一大口,那温暖的液体似乎给了她很大勇气:“……那个人……那个人看上去很年轻,二十三四岁,金发,说话有东部口音。”
    边上的女警立刻把这些都记下来。
    “他先问我是不是那天在电视上问邓凯文要号码的女孩,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叫这个名字,我以为你叫米切尔。”西妮亚抬头凄惶的看了邓凯文一眼,“所以我就反问他邓凯文是谁,他用特别嘲笑的口气跟我说,就是那个特警队长,还讽刺我是个蠢姑娘。当时我特别生气。紧接着他又问我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西妮亚全身颤抖起来,仿佛挣扎了很久,才勉强哭出声来:“我说……我说我是。”
    邓凯文轻轻闭了一下眼睛。
    “后来……后来他把我按在离便利店不远的小巷子里,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他还一遍遍重复的问我……”
    “问你什么?”女警轻柔的问。
    “问他跟邓凯文相比哪个更厉害,还有很多这样侮辱性的话。”西妮亚痛哭起来,痉挛的抓住邓凯文的手:“然后他开始一遍遍骂你,骂你是狗杂种,骂你只配……”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话了。”邓凯文猝然打断她道。
    “他还说,他还说……”西妮亚痛哭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他说,总有一天他要杀了你……”
    警局里一片沉默。
    女警做完笔录之后,西妮亚被安排去警局医院做HIV检查。她的情绪太不稳定,邓凯文于是决定陪她一起去。
    “嗨Kevin,等等!”临出门时丹尼尔拦住了邓凯文,低声说:“等会儿你得回来一趟,我们怀疑这起案子的凶手是你的仇家。你心里有什么重点怀疑的对象吗?”
    邓凯文沉默了一下,拍拍丹尼尔的肩:“回来我们再谈。”
    丹尼尔点点头,望着他们两人往电梯走去。西妮亚仍然在抽噎,邓凯文迟疑了很久,最终把手放到她纤细的肩膀上,而她几乎是立刻就靠了过去。
    邓凯文的背影看上去紧绷绷的,但是他终究没有拒绝。
    医院离警局有一段路程,邓凯文显然不能让这个情绪刚刚受过伤害的姑娘自己搭计程车。
    因为是上班时间,停车场里十分安静。邓凯文打开车门,回头看着西妮亚。
    她已经止住了哭泣,神情有点麻木的恍惚,看上去让人心里十分难受。
    “那个人胳膊上有没有纹身?”突然邓凯文貌似不经意的问。
    西妮亚一愣:“我……没有看清楚。当时很黑……”
    “你回忆一下,在他两只手臂上方,一边是龙,一边是玄武。那纹身青红色相交,非常大。”
    “……可能吧!”西妮亚迷茫的摇摇头:“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邓凯文沉默了一下:“——那人追杀了我很多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我……”
    “他憎恨有关于我的一切。”邓凯文叹了口气:“他十分、十分的……憎恨我。”
    西妮亚抬起头,无助的看着他:“我有可能染上HIV吗?”
    邓凯文摇摇头:“不会的。”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着,风从地下停车场里穿梭而过,发出口哨般呼啸的声响。
    半晌邓凯文叹了口气,低声问:“你恨我吗?”
    西妮亚迟疑了很长时间,最终软弱的摇摇头:“我还是非常喜欢你!抱歉,抱歉……我真的非常喜欢你!”
    她终于克制不住的痛哭起来,眼泪滚滚而下,看上去十分的狼狈。邓凯文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很久,才慢慢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如同金缎一样的头发。
    “没事了,没事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不远处的警局门口,米切尔正趁着午休时间匆匆出来买饭。他刚经过车库门口,突然猛地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一辆黑色捷豹前,邓凯文拥抱着一个金色长发的姑娘,那姑娘紧紧抓着他的西装外套,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前,双肩因为痛哭而微微颤抖着。
    这样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刚刚吵架又和好了的年轻情侣。
    金童玉女,一对璧人——不知道为什么米奇尔脑海中突然浮出这句话来。
    他站在台阶上,一只手紧紧抓着铁制的栏杆,注视了他们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R·C就是雷古勒斯·切尔奇的缩写;另外强_奸案跟黑帮老大埃普罗没关系,不素他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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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行动很快就繁忙而有条不紊的结束了。
    作为S.W.A.T特警,米切尔他们没有义务参与现场的调查和收尾工作,所以在成功解救人质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警戒线内一片忙乱,警察们脚底生风的穿梭来去,心理医生在忙着安慰人质,犯人的尸体被盖上白布,相继抬出大楼。几个法医蹲在沾满血迹的人形白线边,用箱子装起破碎的人体组织。
    作为主要战斗人员的S.W.A.T特警都累坏了,几个直接参与行动的队员都坐在警车边上,一边休息一边互相聊天。
    桑格斯他们对米切尔的神勇表现都非常满意,言语中透露出一种接纳的意味——老鸟对于新人的接纳,这样快的速度在SWAT部队是非常罕见的。
    这时跟邓凯文通话过的那个负责警官麦克走过来,笑着问:“你们头儿呢?”
    “跟分局长在一起。”桑格斯很快的答道。
    麦克笑容可掬的答应了,转身往警戒圈走去。
    米切尔注意到这个麦克警官的级别非常高,在场的其他警员都对他毕恭毕敬,然而他在对S.W.A.T们说话的时候,态度却非常友好甚至亲热。
    “每个坐在他那位置上的人都必须跟S.W.A.T打好交道。”桑格斯看出米切尔的疑问,便主动解释道:“我们出不出手,以及我们什么时候出手,对他们普通警官来说非常重要。”
    米切尔点点头,心说我靠,这就是特种部队跟常规部队之间的地位差别啊!
    麦克走到邓凯文边上,态度亲密的跟他交谈了几句。随即邓凯文点点头,大步向米切尔他们走来,沉声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要帮忙吗?”桑格斯问。
    邓凯文摇摇头,脸色有些疲惫:“现场警力不够,Mike请我留下来帮忙协调。”
    这时几个电视台打扮的人飞快向这边跑来,摄像师举着镜头,最前边是个气喘吁吁的女记者,高举着话筒大声说着:“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这次人质解救成功的最大功臣,闻名遐迩的洛杉矶S.W.A.T特警组!对于这次行动取得完美成功他们有什么感想呢?现场遭遇了怎样的歹徒,又发生了哪些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呢?……接下来我们看到的是洛杉矶S.W.A.T特警队长,您好队长先生!您有什么要对电视机前的观众说的吗?”
    米切尔不禁扑哧一乐,空地上很多警察也笑了起来。
    邓凯文用力推开凑到他脸上的话筒,大步向警戒圈走去。
    “在这次行动中,这位年轻的队长带领战斗小组成功的找到了人质,并制服了四名歹徒,现场没有任何一位人质受伤……我们可以看到这位队长非常年轻,哈,他看上去也非常酷!”女记者不死心的再次举起话筒:“队长先生!您真的什么也不想说吗?”
    邓凯文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他满脸冷漠,甚至完全不去看摄像机镜头。
    就在这时一个金发碧眼、脸色苍白的女孩踉跄着追上邓凯文,她脸上还残留着血迹,看上去有些狼狈,又非常的楚楚可怜:“抱歉,请问您……”
    邓凯文回过头。
    他这时已经摘下了黑色头套,整张脸毫无遮挡。他五官非常的深刻俊秀,眼珠是漂亮的纯黑色,目光沉静而有力的望着那个女孩。
    女孩瞬间脸红了:“请问,是您救了我对吗?”
    很多人望着这边,米切尔盯着女孩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她就是那个被歹徒用枪抵着的人质。
    当时她脸上满是血,又疯狂的惨叫着,看不清她原来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
    邓凯文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怎么了?”
    “您……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还有电话,”女孩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手机,满脸希望的看着他:“方、方便的话,可以给我留个电话吗?”
    空地上警灯闪烁着刺目的光,地上是一滩一滩的血,警察们板着脸飞快的跑来跑去,对讲机里发出乱糟糟的声音。
    女孩的脸涨得通红,她的金发在风中飘拂着十分漂亮,脸上充满了激动和忐忑的希望。
    很多人望着这边,甚至一些级别很高的警官也在含笑议论着,那个分局长一边看一边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邓凯文拍拍那女孩的肩,头也不回的说:“——我叫米切尔?兰德斯。”
    他大步流星的向警戒圈走去。
    “……”米切尔瞬间石化了。
    (2)
    这次劫持事件闹得特别大,几家电视台都做了全程跟踪报道。最终人质被全部安全救出,结果一片欢喜,引起了很多报纸长篇累牍的赞誉。
    洛杉矶S.W.A.T一下子成了正面典型,警界模范。
    警察厅决定开个表彰会,由议员给他们颁发奖章和表扬,然后请了很多电视台来全程报道。这其实就是个党派的政治秀,米切尔他们都知道,所以这个表彰接受得真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反正他们只要站在那里,傻乎乎的对着镜头笑两下就好了!
    表彰会那天他们全体到达会场,那是一座新落成的漂亮展览馆,大理石的地面在水晶灯璀璨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那位据说前途无量的州议员竟然比他们还提前到达,并且一早就等在展览馆门口。S.W.A.T的警车一停,他就立刻穿过保镖和警卫的包围圈,大步迎了上来。
    这是米切尔第一次见到这位地位尊崇的州议员——雷古勒斯?切尔奇,今年三十多岁,模样硬朗身板结实,走起路来脚底带风。据说他以前在军队的表现很好,一度升到上校,后来却果断的专攻政坛了。
    这跟他的父亲老切尔奇也有很大关系。老切尔奇曾经是上上任总统的智囊之一,当年在政坛勾心斗角从无败绩的老狐狸。虽然他现在退下去了,但是显然他有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儿子,完美继承了这个政客家族的衣钵。
    “我一直在等你们!”雷古勒斯微笑着伸出手,跟每一位特警都握了一下,貌似不经意的问:“你们头儿呢?”
    不可否认的是,虽然这个男人五官精悍硬朗,笑起来却很有感染力,不愧是职业政客。
    秘书格里尽职的说:“他开另一辆车,本来应该是早到的。但是我们过来的时候接到他电话,说是突然有点不舒服,可能要耽搁一会儿再来!”
    雷古勒斯叹了口气,“真可惜,过一会儿我就要走了……我们有很长时间没见了呢。”
    “咦,您认识我们头儿?”
    “我们是老朋友,”雷古勒斯微笑起来,“我们认识的那一年他才十八岁,那时他还不是警察。”
    瞬间警队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冒出了八卦的绿光。
    格里的笑容突然更加真诚了:“那,那之后呢?”
    “之后他就去FBI了。”
    雷古勒斯突然停下话音,像是长久的回忆着什么,半晌他微笑了一下,说:“好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呢!咱们赶紧进去吧。”
    那一瞬间他的笑容仿佛有些古怪,似乎回忆起了某些让他得意的事情。
    然而除了米切尔之外,那些长期在一线奋战、没什么政治斗争经验的特警队员们却一个也没有看出来。
    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雷古勒斯和SWAT们一起走进展览馆宏伟的大门。电视台记者们也纷纷鱼贯而入,耀眼的镁光灯和鼎沸的人声很快渐渐远去了。
    一辆黑色捷豹从街角驶来,无声无息的停在展览馆门前。
    邓凯文走下了车。
    他穿着非常合身的银灰色西装,考究的剪裁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他宽宽的肩,窄窄的腰,以及修长有力的双腿。一副带扫描功能的RAY-BEN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没有表情的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以及线条完美的下颔。
    他看着高大玻璃门后雷古勒斯的背影,直到他渐渐消失。
    半晌他猛的一关车门,大步走进展览馆。
    来之前他让格里询问过表彰会的地点,那是在展览馆最华美、最正式的一号大厅——为了区区一次表彰会就布置起这样的大厅,毫无疑问是雷古勒斯?切尔奇的功劳。
    雷古勒斯不会呆很久,他下午还有一个必须出席的慈善演讲。最多二十分钟,颁发完奖章后他就必须离开这里。
    迟到二十分钟应该算不上什么吧,邓凯文心想。
    他走进洗手间,轻轻关上了厚重的木门。这个洗手间离一号大厅不很远,哗哗的水声中还能听见大厅那边隐约的演讲声。
    邓凯文摘下墨镜,把脸在冷水下冲了又冲。外边四十度高温的炙热在冷水下渐渐退去,半晌他闭着眼睛抬起头,伸手去拉流理台边供人擦脸的草纸。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来,准确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与此同时一个人的气息覆盖上来,拿着类似于真丝手帕之类的东西,轻柔而平稳的擦去他脸上的水珠。
    邓凯文闭着眼睛,微微偏过头:“……雷古勒斯?”
    那人无声的笑起来,终于用手帕擦掉邓凯文眼睛上的水:“我一直在大厅里等你。”
    邓凯文睁开眼,不带什么情绪的看着这个男人。
    雷古勒斯?切尔奇的脸相不像典型的美国人,反而有点希腊血统的味道。他的眉骨很高,鼻子非常硬挺,两颊的肌肉线条仿佛刀削出来一样,看上去非常深邃而无情。
    刹那间邓凯文脑海里掠过另一个人的脸——米切尔?兰德斯,仿佛总是阳光灿烂的样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无忧无虑,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他生气的东西。
    “我想避开记者。”邓凯文冷淡的解释他为什么迟到。
    “我还以为你是想故意避开我呢,”雷古勒斯笑起来。
    “……”
    “话说回来,我那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还有那个向你表白的金发小妞儿。说实话那妞儿挺漂亮的,你后来答应她了吗?”
    邓凯文摇摇头。
    “我也这么认为。”雷古勒斯微笑着说,“因为她并不适合你!”
    邓凯文闭了一下眼睛,“……你的慈善演讲什么时候开始?再不过去来不及了吧。”
    “——哦,好像的确是。”
    “那么再见。”邓凯文立刻转身向洗手间门口大步走去。
    就在这时雷古勒斯叫住了他,声音里充满玩味:“喂!Kevin!”
    “……”
    “我听说埃普罗给你送了束玫瑰花?”
    邓凯文沉默片刻,背对着雷古勒斯,缓缓的点点头:“是的,三个月以前。”
    “我从纽约FBI那里调出了最新消息,埃普罗还在隐居,但是他仍然大权在握。如果你遇到麻烦的话可以打我电话。任何麻烦。”雷古勒斯加重了语气,“——就像你十八岁那年一样。”
    “谢谢。”邓凯文简短的说,拉住了洗手间的木门把手。
    他刚要拉门的时候,突然身后闪过一道疾风,直直的向他后脑劈来。邓凯文飞快避开一步,伸手接住雷古勒斯的拳头,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掌心都猛然麻痹了一下。
    “你干什么!”
    嘭的一声巨响,雷古勒斯一把将邓凯文抵在厚厚的门板上,两人的气息瞬间交错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甚至插不进一张白纸。他们两人互相瞪着,纯黑和灰蓝的眼珠里清晰映出对方的倒影。
    “你这样急着离开,会让我觉得你好像在刻意避开我。”雷古勒斯缓缓的道,“你真不该这样,毕竟我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底细的人。”
    “……我没有。”邓凯文直视着他的眼睛说。
    “这么说是我误会了?”
    “你误会了。”
    雷古勒斯笑起来,抚摸着邓凯文的嘴唇,动作十分的温柔,甚至称得上文质彬彬:“那么……我可以吻你吗?”
    邓凯文把头偏了一下,稍微避开雷古勒斯情人一般的抚摸,“最好不要。”
    雷古勒斯几乎无声的一笑,低头在邓凯文的嘴角亲吻了一下。这个吻非常短暂,似乎没有什么过分狎昵的意思,但是男人带着微许烟草味的雄厚气息却在刹那间完全缠住了邓凯文的呼吸。
    “在你愤怒的拂袖而去之前,我有个小道消息要告诉你。”雷古勒斯亲密的伏在邓凯文耳边,声音带着熏然的笑意:“据说洛杉矶当地黑帮的著名杀手狼牙最近接了个任务,是暗杀洛杉矶警局中的某位年轻高层,目标不确定。洛杉矶警界高层中的年轻人屈指可数,这段时间你最好出入小心——Take care.”
    邓凯文一把推开雷古勒斯,表情森冷的整整衣领:“多谢,我会的。”
    雷古勒斯看着他大笑。
    邓凯文猛的拉开门,大步流星的冲出洗手间。正巧米切尔端着咖啡从走廊上走过去,拉门的巨响让他吓了一跳,滚烫的咖啡猛然洒出来:“哎哟!——Kevin!你怎么在这里?”
    “你他妈的为什么又在这里?”
    可怜的米切尔被狠狠惊吓了:“Kevin,你你你你骂我?我只是碰巧出来买一杯……”
    “回去以后去做心理咨询起码十五个小时!”邓凯文不等他说完就厉声打断了他:“这是命令!”
    米切尔飞快捂住脆弱的心肝:“为什么?我什么心理疾病都没有呀,我……”
    “——偷、窥、癖。”邓凯文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逼出这个词,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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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米切尔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成为S.W.A.T后第一次出任务的那一天。
    他跟其他十一个考核成绩最优秀的S.W.A.T特警一起,坐一辆装满强火力武器的雪佛兰SUBURBANS赶往事发地点。一路上车里没人说话,只有耳机里不断汇报现场情况的电子音,间或传来当地警察的狂吼以及直升机的呼啸。
    歹徒确认有四人,持有重火力军用武器,包括AK47、霰弹枪和AR-15步枪,以及头盔和防弹背心等。
    他们冲进学生公寓,杀了三个男生,劫持了一屋子女生;最先到场的一个ELEMENT在公寓大楼外进行了狙击,但是被歹徒的重火力强行压制了回来。
    整条大街被封锁,警方和歹徒隔着大楼互射了七十多发子弹,一名S.W.A.T队员受伤。现在歹徒已经全部退回大楼,谈判专家正用高音喇叭喊话。
    十几分钟后又传来消息,歹徒提出了最终要求:衣服,直升机,枪和子弹,以及一千万美元赎金。
    坐满特警的车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沉着脸。
    这里只有米切尔一人是新丁,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的复杂感觉,仿佛十分兴奋,又有点害怕,还有些躁动的跃跃欲试。
    “他们立刻就要答复!不然三分钟后开枪射杀第一个女生!”学生公寓前的空地拉了一大片警戒线,几个沙包堆成的掩体凌乱的堆积在上边。警察、记者、各色人员匆匆来去,电视台的直升机在低空中发出巨大的轰鸣,狂风吹得人脸上发痛。
    指挥车的门大开着,通讯器的电线七零八落铺了满地。几个警员坐在车里,听到谈判专家急迫的呼叫声,心里都同时一抽。
    “他们说要把那女生拍下来!”谈判专家在一片噪杂中大声吼道,“不排除有性侵犯事件的可能!请快点做决定!”
    格里抬起头,望向车门外:“队长……”
    邓凯文站在车门外的空地上,抬头望着大楼,耳朵里戴着通讯耳机,那声音乱嗡嗡的响成一片。
    “现在涨价了!”一个前线警察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来,“他们要两千万美金,不连号,现钞!”
    “告诉他们准备不连号的两千万现钞需要时间。”邓凯文立刻开口道,仿佛他刚才沉默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等这一句话似的,“另外告诉他们钱不是问题,不准伤害人质。——我是指任何方面的伤害,任何方面!”
    通讯器里又传来谈判专家的声音,他没有立刻把邓凯文的决定告诉歹徒,而是巧妙的一点点迂回着争取时间。
    这时一辆雪佛兰冲过封锁线,刷的一下停在警戒范围之外。司机飞快的打开车门,两只ELEMENT小队迅速的鱼贯而下,人群纷纷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队长!”
    “情况怎么样了?”
    “让一下让一下……狙击小组!呼叫狙击小组!”
    邓凯文看了眼刚到的队员,突然视线在米切尔脸上凝固住了:“——格里!”
    “Yes, Sir!”
    邓凯文脸上的神情冰冷极了,指着米切尔问:“为什么有个新人在这里?”
    “报告头儿!您说挑考核成绩好的组两队,米切尔?兰德斯的考核成绩……”
    格里在邓凯文越来越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越来越颤抖,牙齿咬了好几次舌头。
    “呃,我不会拖后腿的……”米切尔抓抓头发,刚要开口保证,突然通讯器又响了。
    邓凯文一抬手,示意米切尔立刻闭嘴。这个动作是如此赶紧利落,就像蕴藏着极大力度一般,让米切尔不由自主的闭住了呼吸。
    “报告队长,报告队长,狙击小组请求绿灯授权,请求绿灯授权,请指示!”
    紧接着通讯器切换,负责警官的声音响了起来:“嗨Kevin,我们的人没有把握在不损失人质的情况下强行攻破,而且我们掌握不了人质的确切数字。绿灯射击有可能打的不是歹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邓凯文简短的道,然后调整了频道,不容置疑的下令:“请求驳回,狙击小组待命!”
    就在这个时候,通讯频道突然又被切换了。
    耳机里传来巨大的、可怕的噪音,瞬间指挥车里的所有人都本能的捂住耳朵跳了起来!只有邓凯文一动没动,站在车门边,一只手稳稳的扶着车门,一只手捏着麦克风:“Mike!Mike!怎么回事?回答我!发生什么事了?”
    一阵电流的怪声过后,频道里又响起刚才那个负责警官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躁:“我们的人撑不住了!Kevin,歹徒在向我们扫射!谈判专家受伤了,我们伤了很多人!……请求S.W.A.T支援!现在,立刻!!”
    他最后的声音尖厉无比,所有人的耳膜都被震得发疼。
    邓凯文把通讯器一放,大步向队员们走来。
    “先生们,”他平淡的说,“开始行动。”
    ELEMENT被称作S.W.A.T特警组的“元素”。
    这样一支元素,通常由五个到六个SWAT组成,其中包括一个组长,一个副组长,一个攀爬手,一个狙击手,两个冲锋队员。
    如果有狙击小组存在的话,一支元素就可以取消狙击手的编制,从而成为一个正规的五人ELEMENT小组。而五个队员组成的ELEMENT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实战经验,被发现是最有效率、最能产生效果的战斗小组编制。
    在突入一栋被恐怖分子占领的大楼时,一到两只ELEMENT小组会分别从大楼两翼包抄,一层层往上搜索歹徒和人质。每支ELEMENT会进入四个队员,分别是组长、副组长、两个冲锋队员;而小组内的攀爬手则利用绳索等装备,从大楼顶端一层层往下检查窗户,等到真正和歹徒展开激战的时候才会从大楼外破窗而入,跟本组成员里外包抄,歼灭歹徒。
    学生公寓的事件因为人质全是女生,下边下了死命令不能有半点伤害,因此邓凯文决定由两支ELEMENT小组同时从大楼的前后门进行突入,一个狙击手小组则在远处的高楼上空随时待命。
    今天来的全是训练有素的老队员,自动自发结成了五人小组。米切尔一个愣神,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进哪一组,不由得望向邓凯文。
    邓凯文一言不发的戴上nomex黑色头套和聚酯护目镜,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你跟着我。”
    说完他大步往公寓楼走去,米切尔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顿时忍不住一笑。
    边上的攀爬手尼克忍不住看他一眼:“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你心理素质还真不错!”
    米切尔笑着抓抓头发:“啊,是吗?可能是因为我以前干过狙击手吧!”
    尼克诧异的摇摇头,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他那样认真打量了米切尔一眼。
    五个人组成的战斗小队在楼梯上飞快奔跑。
    他们的动作都非常快,但是行动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们这支ELEMENT的副组长桑格斯轻轻推开走廊上的第一扇门,用光纤窥视镜伸进去看了一眼,判定没人,于是立刻一摆手,几个队员迅速离开。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行动非常的熟练,就好像他们已经配合过很多次那样。
    然而实际上这支小组是临时组成的,其中一个还是新人,互相之间没有任何默契而言。
    按照S.W.A.T的惯常行动模式,邓凯文紧跟在负责推门的桑格斯身后,大半张脸都被覆盖在黑色头套里,只露出聚酯护目镜后一双形状完美、极度冷静的眼睛。
    米切尔忍不住偷偷看他,想到这个人十年前曾经对自己告白过,还被自己无知的伤害过,心里不由得感觉很复杂。
    学生公寓一共有五层,底下四层都没有发现歹徒和人质,到最后一层楼的时候,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
    终于他们在走廊尽头一扇门外,听见了女人压抑的哭声和歹徒隐约的叫骂。
    领头的桑格斯对他们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然后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将光线窥视镜的头探进去。这只黄豆大的镜头能帮助他们确认房间里所有歹徒的分布和人质的位置。
    几秒钟之后桑格斯抬起手,食指以一种复杂的方式往左、中、右三个方向各晃一圈,又在半空中飞快的画了几个数字。
    米切尔一开始没看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但是邓凯文立刻就懂了。
    这是在通报屋子里有四个歹徒,左中右各一个,火力装备有四把冲锋枪;人质情势危急,已受到伤害,请立刻下令突破。
    所有人的耳机里都传来邓凯文沉稳冷静的声音:“3,2,1——GO!”
    同一个瞬间,桑格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开了房门!嘭的一声巨响和窗户破碎的声音同时响起,只见攀登手从房间窗外用身体撞碎了玻璃,利用绳索刷的一下荡进了室内!
    刹那间邓凯文一把拎住桑格斯的后领,把这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副组长往后一拉,狭窄的房门顿时空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米切尔和另一个冲锋队员一左一右冲进房门;紧接着邓凯文把桑格斯往房里一推,自己也闪电般冲了进去!
    从邓凯文下令出击到现在,整套突击动作只花费了短短的1.3秒!
    瞬间枪声大作。攀登手尼克在漫天的玻璃碎片中发射了第一枪,房间左边的歹徒应声倒下,额头中心已经多了个子弹大的血洞;在他尸体到底的同一瞬间,另一个歹徒猛的抄起冲锋枪,疯狂的向米切尔他们扫射!
    女生惊恐的哭叫猛然响起,米切尔一把推开人质,MP5的9毫米冲锋枪瞬间将一名歹徒打成了马蜂窝!
    作为一个新人来说,米切尔的表现已经可以用“神勇”来形容了,桑格斯甚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歹徒抓起一个女生狠狠抵在身前,狂吼道:“不准过来!”
    所有队员一惊,米切尔顿时止住了脚步。
    “把枪放下!统统把枪放下!”另一个染着火红头发的歹徒挥舞着冲锋枪吼道。
    米切尔和桑格斯他们缓缓把枪放在地上。
    “你也是!”红头发用枪狠狠指着邓凯文。
    邓凯文顿了一下,动作十分缓慢的弯腰把MP5冲锋枪放在脚下。他的动作实在太慢了,甚至有些故意磨蹭的感觉,放下枪后还用手提了提短靴,十分散漫的样子。
    红头发一下子火了,大步走来一脚踢开枪,紧接着一脚重重踹到邓凯文身上:“干死你狗日的!”
    就在那一瞬间,邓凯文突然一把抄起枪,一个极其漂亮的凌空后踢,把红头发当胸踹飞了出去!
    “FUCK!”那个劫持人质的歹徒狂骂,立刻就打算对人质开枪。就在这时邓凯文因为后踢的惯性力在空中向后倒去,他的身体侧对着歹徒,半空中抬起手——他瞄准的动作仿佛十分的缓慢,就仿佛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一寸一寸的抬起手,直到那枪口像毒蛇的利牙一般定死了歹徒!
    如果把那一瞬间拍下来的话,那将会是一幅极度震撼、充满力量、又很有艺术感染力的画面。
    背景是一片血与火的战场,人质惊恐的脸互相挤压,邓凯文整个身体在半空中斜侧,微微偏过头,眼神冷静,一只手紧握着枪,枪口横指。
    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
    那个被劫持的女生只感觉一道火烫的疾风从脸颊边刮过,她甚至能感到子弹擦过了自己的皮肤;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就像贴着耳朵发生了爆炸一样,然后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是因为歹徒的头,在她身后几厘米远的地方爆开了。
    脑浆和血液在空中飞溅开来,整张脸都被炸飞了,脸皮紧紧贴在女生的后脑上,一大捧淋漓的血一下子糊住了女生的耳朵。
    瞬间邓凯文落到地面,大步流星的冲过来,一把将女生拉进怀里,用力抹掉她头上、脸上的血液和人皮。那女生已经完全骇呆了,以一种可怕的频率剧烈颤抖着,半晌才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紧紧抓住邓凯文的衣服,手指痉挛,说不出话,只能一声又一声重复的惨叫着。
    就在这个时候,先前被踢翻在地的歹徒冲过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举枪,就被米切尔两个点射打断双腿,趔趄着摔倒在地。
    “Kevin!你受伤了吗?Kevin!”米切尔迫不及待的冲过去,却只见邓凯文不断安抚着人质,拍她的肩膀,动作温柔,眼神冷淡,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Kevin……”
    “保护人质,立刻撤退。”邓凯文回过头,对桑格斯吩咐道。
    桑格斯怪异的看了一眼米切尔和邓凯文两人,点头退了出去。
    米切尔一下子受委屈了:“Kevin,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隔着nomex面罩看不清邓凯文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定定的望着米切尔,过了很久才一字一顿的说:“米切尔?兰德斯。”
    他顿了顿,冷冷的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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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二天邓凯文竟然没有走。
    早上营地出操的时候,马修他们看见邓凯文站在教官楼上,拿着个望远镜往这边看。
    马修他们都很高兴。因为邓凯文在的时候晚饭就有加餐,有大量的啤酒跟烤肉。如果私下里套套交情的话,说不定还能弄包烟出来。
    人真是非常善忘的生物。两个月以前马修他们还因为集训的事情狠狠诅咒邓凯文他们家祖宗十八代,但是转眼间就被一包烟轻而易举的收买了。
    下午训练结束的时间果然提前,餐厅通知晚上BBQ。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所有人都非常兴奋,大多数人都快快洗完,赶紧去餐厅占位置。
    米切尔和马修他们赶到浴室的时候,人流高峰期已经过去了。浴室里只剩下三三两两几个老队员,互相打闹着踹对方屁股。
    一个营地教官走进来,哼着歌儿走进了米切尔边上的那个隔间。
    米切尔一下子想起来,这就是当初送他们进营地的教官,开车在后边赶了他们十公里路的那个。魔鬼训练了两个多月,现在想起来区区十公里路实在算不了什么,当初却跑得他们简直要断气。
    “嗨!”教官显然也认出了这帮新丁,笑着打了声招呼,“最近怎么样,训练如何?”
    他的笑容跟当初凶恶的样子实在是大相径庭,米切尔诧异的挑起眉:“都不错,多谢……您呢?”
    “也还好。你们的人一批批来,再一批批走。铁打的教官流水的学员,一直是这样。”
    “呃,您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
    教官满不在乎的笑了:“因为这是我的私人时间,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教官都是心狠手辣的虐待狂吧?吓唬你们是我们的工作,但不是我们的爱好!”
    马修他们一一过来跟教官打招呼,听得都十分惊奇。
    “外边很多人说魔鬼教官如何如何变态,其实下了班大家都一样,抱老婆搂孩子,该干嘛干嘛。工作嘛,没有办法……我们这副模样都是你们那个头儿要求的。”
    马修问:“头儿?那个凯文邓?”
    教官一边冲水一边耸了耸肩:“要我说,那个凯文队长才是真正心理不正常的。我从没看见他笑过。像我们这样的教官只有上班的时候才严厉点儿,而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这样,连个热乎表情都没有。要说凶恶吧,他也不怎么凶,但是那冷冰冰的脸色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猛地捂住了嘴巴。
    马修刚张开嘴:“那个队长……”
    教官猛的向他身后打眼色。
    马修一回头,剩下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邓凯文围着浴巾,从容不迫的走进浴室,在他们不远的一个隔间里打开水。
    “……”瞬间浴室里一片静寂。
    教官尴尬的挥挥手:“嗨,凯文队长!”
    邓凯文向他点点头,水雾蒸腾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几个队员都灰溜溜的闭上嘴巴,纷纷低头作无辜状。
    邓凯文看上去削瘦,其实身材非常有料。他的肌肉经络跟白种人有很大不同,完全没有大块贲张的感觉,而是薄而紧致,没有一点多余,线条优美流畅的贴在骨骼上,显得十分修长。
    昨晚回忆起的那些往事让米切尔十分尴尬,颇有种不知道如何面对邓凯文的感觉。虽然在理智上来说,他仍然怀疑眼前这个邓凯文是否真是十年前那个被羞辱和欺负的小男孩;但是在情感上,他已经不由自主的相信了两者就是同一人。
    幸亏他所在的隔间离邓凯文比较远,邓凯文好像也没有注意到他。
    米切尔苦恼的抓抓头发,突然看见邓凯文转过身去,开始冲他的头发。他背上的大片皮肤都暴露出来,只见上边疤痕交错,隐约有很多旧伤。
    米切尔的目光凝固住了。
    当特警的,尤其是SWAT这么高危的行业,身上有几个疤其实很正常。但是邓凯文背上的疤实在是多得不合常理了。
    这么远的距离随便一目测,就能看见放射状子弹疤足足五六个,四英寸以上的长疤好几道,看上去像被刀砍过一样。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侧腰上有一片被烧过的痕迹,约莫手掌那么大,相当的狰狞。
    侧腰不是烧伤容易蔓延的地方,一般来说,特警在进行爆炸或火灾救援的时候,很容易被烧伤头脸、四肢及前胸。邓凯文侧腰上的那块皮除非是特意烧,否则不可能在身体其他部分完好的情况下,单单只烧伤了那一小块。
    除却这些以外,他背部还有各种各样不明显的伤疤,似乎一直延伸到大腿,在澡堂的水汽中模糊不清。
    米切尔一开始看到邓凯文的时候还有点尴尬,但是看到这些伤疤,竟然有种微妙的敬佩感油然而生。
    也许十年前他离开洛杉矶后考上了大学,然后当了警察,新鲜的纽约生活改变了他的性格,最终使他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人……
    米切尔正站在那里发愣,突然邓凯文抬起头,敏锐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就像被电打了一下似的,米切尔猛的一个激灵!
    邓凯文的眼神寒冷仿佛冰刀,只那么轻轻一瞥,瞬间让米切尔觉得一股寒风从脸上刮了过去。
    靠,我到底在干什么?盯着个男人的裸体使劲看,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还是……米切尔一把捂住脸,只觉得脸上温度急速升高,急忙转身装作专心冲澡的模样。
    当年没看出邓凯文长这样啊,那个邋邋遢遢、满脸懦弱、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小男孩,谁会想到他能长成今天的样子?简直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等等,他不会现在还喜欢男人吧?
    我靠!别乱想了!这可是在警队,性向问题会影响职业前途的!再说都十年过去了,谁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
    “米切尔!喂,你要洗到什么时候?”马修他们穿好衣服,站在浴室门口用力拍门,“再不快点餐厅人就满了!”
    米切尔猛地回过神,只见浴室里人几乎都走光了,邓凯文的那个隔间也早就空了。
    “……哦,来了!”米切尔急忙擦干身体,拎起衣服冲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邓凯文没有走。此后的一个星期,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集训营地里。
    米切尔再也没有和他单独遇见过。
    这是很正常的,米切尔为人友善热情,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少哥们,而邓凯文整天行色匆匆,数不清的工作等着他去做。
    米切尔有种想跟邓凯文单独碰面的冲动,但是又不知道碰面了能说什么。那个晦暗的少年时代?那个糟糕的高中暑假?也许他会被邓凯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出S.W.A.T,一秒钟都不耽误。
    最后一个星期的某天下午,队伍集合练习跪姿瞄靶的时候,米切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邓凯文沉稳低哑的声音。
    “尼克,你的姿势没有问题,但是手太抖了。我知道枪口上吊砖非常重,你的射击精度也不错,但是腕力还太小。”
    “抱、抱歉,长官!”
    邓凯文从一片跪着的队员中走出去,不一会儿回来了,手里端着一只吊盘和一杯水。
    他把那杯水放在吊盘里,悬挂在尼克的枪口上,然后把砖头解了下来。
    “我不需要所有人都是掰腕冠军。”他说,“但是战友把后背交给你的时候,你扣扳机的手必须要更加稳当才行。”
    尼克湛蓝色的眼睛看着他,想说什么,半晌才紧张的笑了一下:“谢、谢谢长官。”
    邓凯文摆摆手,站起身走到另一边。他在队伍里穿梭着,不时停下来纠正队员的动作,或者是传授一点射击技巧。
    他的警用皮靴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米切尔听见那声音越来越近,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
    最终他视线的余光看见一个影子停在自己面前,在阳光下显得非常修长挺拔,因为身材太过标准,那影子甚至给人一种锐利的感觉。
    “你的姿势太僵硬了,稍微放松点。”邓凯文俯下身来,一只手搭在米切尔肌肉厚实的肩膀上,自然的拍了拍:“不错,你有当狙击手的潜力。原来是什么部队的?”
    “……州警总署。我原来干过狙击手。”米切尔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接下来的话就像并不经过大脑一样,突然从喉咙里蹦了出来:“——你、你呢?”
    邓凯文没有回答,大概对下属这样的问话感到很可笑。听声音他仿佛笑了一下,又好像是错觉。
    他站起身,背对着米切尔,向不远处的下一个队员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米切尔看着他的背影,所有的感知都突然被强烈的冲动所占据了。当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开了口,声音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Kevin!你是那个……那个Kevin吗?”
    不知道是不是米切尔的错觉,他这话音刚一落地,邓凯文的背影就瞬间微微僵了一下。
    “——哪个Kevin?”他回过头来,平静的问。
    米切尔又用力的咽了口唾沫,“……十年前,洛杉矶休斯顿中学……”
    “我出生在纽约。”邓凯文冷冷的打断了他。
    米切尔一愣,只见他冷漠的转过头去,不再看向自己。
    那一瞬间邓凯文仿佛突然变了个人,这些天他身上无意中表露出来的温和都猛然消失了,他的语言、神态、包括目光都极度冰寒,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冷血无情的年轻特警队长,就像这帮新丁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我出生在纽约。
    不,不是这样的。米切尔确定他在说谎。
    “你是那个Kevin。”他低声说,语调十分的肯定,又带着一点连自己都没听出来的歉意。
    邓凯文再次回过头,这次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居高临下并还带着慑人的怒气,就仿佛在看着脚下的蝼蚁:“——米切尔?兰德斯,如果你怀疑我的话可以去FBI借调我以前的档案,看我是不是在纽约出生并长到二十岁。如果是的话,放下档案你就立刻给我滚出SWAT!”
    这话说得相当严厉,周围十几道吃惊的视线都射了过来,在僵持的两人中间不断游移。
    “我……”米切尔刚手足无措的说完一个字,突然邓凯文的手机响了。
    “喂?”他立刻就接了起来。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短短几秒就只见邓凯文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好的,我知道了。”
    他一个非常急促的转身,大步流星的往远处走去,“给我一辆全装备的TRUCK,四把733卡宾枪。一队ELEMENT正赶往事发地点,告诉他们我给最优先的射击授权。”
    他按断手机,秘书格里正从操场上向他跑来:“发生什么事了?上头通知我们给你备车!”
    “蓝钟面大街53号学生公寓发生劫持事件,歹徒打死了三个学生。”邓凯文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的对学员们指了一下:“从那里挑考核成绩好的组两队ELEMENT,三十分钟后我要在事发地点看到他们。”
    他大步穿过操场,背影肃杀而强硬,很快就消失在了营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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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邓凯文没有食言。集训营地最开始的日子真的就像地狱一样。
    每天早晚各一次20公斤5公里折返跑,双手举15公斤重的哑铃两百次。操场上有一片五十米长的悬空铁丝网,每天匍匐二十个来回,相当于整整两千米长度。到最后人都站不起来了,再厚的作战套服都不管用,手肘被磨得鲜血淋漓,甚至能看见嫩红色的肉。
    而射击训练更加残酷。狙击手每天做瞄准联系三小时,站姿、跪姿、卧姿各一小时;这种瞄准练习可不是你举着枪站在那里就完了,而是要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崎岖的岩石上、行驶中的小船里,用完全静止的状态维持整整一个小时。此外还要在枪口上悬着一公斤重的砖石,以一种最残酷的方法来训练狙击手的腕力。
    很多人练完跪姿一小时后,整个右脚就像是从中撇断了一样,一沾地面就痛得钻心;还有人结束训练后手腕严重痉挛,双手颤抖仿佛得了帕金森氏症,吃饭时连刀叉都拿不起来。
    在这里吃饭也有严格的时间限制。早晚各十分钟,午饭二十分钟,到时间立刻收盘子走人,不管你吃饱没吃饱。双手颤抖拿不起食物?没关系,用舌头舔。有人抗议这是不人道的、侮辱性的,并拒绝用舔舐的方式进食。第一天这位美国大兵没有东西吃,并被强迫上了训练场,那天的训练任务是一万米泥浆游泳。第二天他出现在餐厅里,用舌头和牙齿颤抖着从盘子里叼面包,吃得狼吞虎咽。
    一开始还有漫天的咒骂和抱怨,整个营地笼罩在火爆的愤怒里。然而到后来所有人都沉寂了。
    火山还没爆发,就被更加强大的力量压回了地底。
    日复一日的训练,就像机械一样沉重而麻木。每天都有人昏倒,每天都有人被送去急救。但是那就像一滴水滑入深潭一样,只激起瞬间的涟漪,眨眼间便恢复了死寂。
    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消失了,一开始还有人整天数着日子盼出去,到后来没人再有心情关心这个。每天醒来,训练,闭眼,睡觉,连多说一句话都变成了奢望。
    在这样日日重复的机械生活中,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邓凯文。
    作为队长他主要的工作在洛杉矶,每星期开车来营地一次。每次只要他来,营地就会举办考核。
    两百多个队员分成五组,分别完成攀岩、射击、长跑、常识答辩等四个环节,每组评出三个优秀,十个良好,其余全是及格。然后邓凯文拿着考核表走人。
    邓凯文第十次光临营地的那天,米切尔正和一帮新认识的哥们从餐厅走出来。
    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到他,直到马修拽了拽米切尔,低声说:“看!咱们的头儿!”
    几个人突然都静下来,走廊上有一瞬间诡异的沉默。
    邓凯文正坐在走廊的栏杆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捧着翻开的考核报告书。他还是第一天那样的打扮,踏着短靴,背着一把MP5冲锋枪;墨镜卡在头发里,显出光滑饱满、形状优美的额头。
    这个模样看上去十分精神,又有一点猎豹般的迷人和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样近距离的看邓凯文,米切尔突然感觉他的脸有点诡异的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看过。
    他重重的摇头,心说怎么可能?邓凯文这样鲜明的长相如果看过就很难忘记了吧。
    “——米切尔?兰德斯?”突然他从报告中抬起头,目光在这帮人中扫视了一圈,然后定在米切尔脸上。
    马修十分不讲义气的从后边推了一把,米切尔不由自主上前一步:“Yes,yes Sir!”
    “最近几次的考核成绩都不错。”邓凯文淡淡的道。
    “Thank you Sir!”
    他回答的声音因为别扭而显得特别响亮,邓凯文微微愕然的看了他一眼。
    米切尔感觉自己不争气的脸红了。
    “好吧,请继续保持……”邓凯文似乎感到很好笑似的摇了摇头。
    他刚要转身离去,突然又停下脚步,从迷彩服口袋里摸出一包万宝路,一扬手扔给了米切尔他们。
    一包烟对于这帮饥渴了一个多月的男人来说,简直具有着核弹般的吸引力。马修他们立刻把香烟夺了过去,一个个口水都要下来了。
    “不要给其他人看到。”邓凯文笑了一下,转身大步走进了餐厅。
    “我靠,这哥们还不算太坏!”马修迫不及待的点燃一根烟,美美的吸了一大口,又拍拍米切尔:“你也来一根?”
    “哦,谢了。”米切尔接过香烟,脑子里却不断盘旋着邓凯文的最后那个微笑。
    那是这位冷酷、无情、手段狠辣的年轻长官的第一个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让米切尔更加眼熟了,仿佛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相似的笑容一般。
    可是,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那天下午再次举行了考核,米切尔不出意外的拿到了本组的“优秀”。
    晚上营地加餐,烤了大量的肉,玉米和鸡腿。教官破例开了几箱啤酒,所有人都喝得红光满面。
    乱七八糟碰杯的间隙,米切尔偶然一抬头,只见邓凯文坐在餐厅最高的席位上,在热闹欢腾的人群中竟然显得有点孤独。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碰,米切尔微微一愣,只见邓凯文举起酒杯,遥遥对他微笑了一下。
    米切尔还没反应过来,他目光就若无其事的转到另一边去了。
    那算是……碰杯吗?
    不知道为什么那诡异的熟悉感越来越重,有刹那间米切尔几乎要以为邓凯文是他以前在警局的某个同事了。
    也许他们有过点头之交,也许他们曾经交接过一次报告……
    米切尔把杯中残余的啤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你上哪儿去?”马修醉醺醺的问。
    “回去睡觉。”
    “不是吧?这儿还有,嗝,还有很多啤酒呢!”
    “老兄,明天还有训练!你想起不来床吗?”米切尔无奈的摇摇头,大步走出了餐厅。
    大概是天性的原因,米切尔骨子里有种严格的自律。
    他从小就是个热情友善、教养良好的孩子。上中学时他是学校的棒球队长,高大英俊又很懂礼貌,待人友好,笑容爽朗。几乎所有的男生都把他当朋友,而所有的女生都喜欢跟他一起上下学。
    但是在随和热情的外表下,米切尔其实是个非常善于自我控制,有着良好计划,做事积极向上的年轻人。
    他精通所有的电脑游戏,但是从不会因为玩游戏而耽误第二天的考试。
    他喜欢打篮球,游泳和攀岩,但是从不因为这些而耽误他棒球队长的职务。
    中学毕业时他以十分优良的成绩考上南加州大学,毕业后考上警察,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没有经历什么大的波折,始终一路顺风。
    米切尔的履历表用两个词就可以概括:一是优秀青年,二是前程似锦。
    所有的上司都器重他,所有的下属都仰慕他,所有的同事都能跟他友好相处。
    从他记事以来就从来没有跟朋友吵架翻脸的经历。他的人际关系一向都非常顺遂,即使是在办公室斗争中也从没结下过什么仇家。
    那些旧时的朋友都已经渐渐淡忘在记忆里了,除了几个至交好友之外,其他人都逐渐断了联系。米切尔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闭着眼睛回忆自己的少年时代。他想起棒球部的老队友们,想起同班的老同学们,突然间那些面孔都从记忆的潮水中退了回去。一张削瘦苍白的脸突兀的浮现出来,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始终有些惊慌的样子。
    米切尔猛的睁开眼睛,刹那间心跳都停顿了。
    ——是他!
    没错,是他!
    ……
    怪不得始终觉得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标志性的混血儿面孔,其实应该早就想起来的,只是自己潜意识里不愿回想起那个人……
    但是,确实有可能吗?米切尔难以置信的问自己。
    当年那个瘦弱苍白、胆小怕事、总是被人欺负的中学男孩,跟现在冷血无情又年轻俊美的特警精英,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天色已经黑了,餐厅那边还不断飘来阵阵欢闹,也不知道那群人是不是打算今天搞个通宵,喝死拉倒。
    米切尔瞪着眼睛在床上坐了半天,然后缓缓的倒了下去,盯着昏暗中天花板隐约的轮廓。记忆的潮水就像开了闸门一般,浩浩荡荡一涌而上,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应该是没错的,他们都叫凯文,只是不确定当年那个男孩是否姓邓。凯文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常见,以至于米切尔回忆起来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模糊不清。
    当年凯文留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特别瘦弱。高中的男孩看上去却像初中,因为身材矮小,他的脑袋便显得有些比例失调,看上去颇为可笑。
    学校制服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他的又是二手,肥大的外套穿在身上就好像小丑一般,非常的滑稽。据说他母亲是个可怜的单身女人,到处打些零工,没钱为他支付高昂的制服费用——冬季的外套、长裤、毛衣和围巾,夏季的衬衣、领带、短裤和皮鞋,三年高中加起来要耗费一笔不小的金钱。
    他那套破旧肥大的二手货足足穿了一年多,春夏秋冬都那一身,直到他离开学校为止。
    当年学校里很多调皮的男孩都以捉弄他为乐。人都是这样,青春期旺盛的精力总是发泄得不是地方。
    凯文当年就是个刻苦而聪明的学生,米切尔现在回忆起来,仿佛他总是学校的前几名。他瘦小双肩上的书包总是沉甸甸的,带着厚厚的眼镜,沉默而瑟缩。那些男生总是趁他不注意就抢他的书包,往书上洒水,把他的直尺和圆规到处乱扔。米切尔记得有一次他当着全班的面哭了起来,虽然样子狼狈而滑稽,但是那哭声的确很伤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米切尔突然就爆发了维护弱者的正义感,冲上去夺回了凯文那破破烂烂的书包。
    回忆越发清晰,他记起那天凯文从他手里接过书包,抽噎着说:“谢谢!”
    从那天以后凯文就老爱缠着他,坐校车的时候紧挨在他边上,吃饭的时候也默默跟在他身后。虽然米切尔对此有点尴尬,但是他也知道,跟着自己的话凯文便不会再受到欺负。中学男生的交际法则总是跟丛林兽群有些类似,一旦找到了强大的靠山,其他人便也会默认接受弱小者的存在。
    看似和平的一切,终于在高中第一年暑假的第一天结束了。
    那天离校之前,凯文突然把米切尔约到一间空教室去,结结巴巴的表白说自己喜欢他!
    而且那不是同学、朋友、哥们那样的喜欢,而是爱情上的喜欢!
    米切尔当时十分震惊,等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非常恶心。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对于同性恋的宽容度远没有这么大。再说当时高中男生,血气方刚,成天想的都是女孩子,对同性恋这个概念实在是没什么了解。
    米切尔当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记不得自己情急之下有没有说过分的话,仿佛他是骂了凯文一顿,仿佛这样就能洗干净自己沾到的脏东西一般。
    然后他做出了绝交的决定。不,他们从来没有过交往,那只是凯文的一厢情愿而已。
    从那之后米切尔处处避开这个瘦弱矮小的男孩,在那一年漫长的暑假里,他无数次跟朋友聊起有关凯文那让人恶心的表白,每次都跟朋友们一起哈哈大笑,充满嘲讽的意味,仿佛那样就能跟凯文、跟同性恋这个让人作呕的字眼彻底划清界限。
    等到开学的时候,凯文的事迹一夜之间风传全校,所有人都哈哈笑着对他指指点点,或者是明目张胆的跑过去质问他,为难他。
    现在回忆起这些事情,米切尔只觉得自己当初残忍得不可思议。
    他知道自己当初只是不懂,不懂同性恋人群也需要尊重,不懂凯文当初也许只是出于单纯的倾慕。毕竟青春期的同性爱慕现象是非常正常的,并不能作为判断同性恋的真正标准。很多人在少年时期都喜欢过同性,那只是一种心理需要,并不代表他们得了病,或者是精神出了问题。
    但是因为孩童天真的残忍,往往比成年人刻意的残忍还要恶毒,还要伤人。
    凯文在学校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几乎每天都要被欺负,有时候还会被推搡,拍打。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高中第二年开学后不久。
    凯文突然从学校消失了。
    据老师说凯文的母亲突然去世了,这个女人很早就离了婚,洛杉矶只有儿子这一个亲人。
    他们都以为凯文会被福利机构所接手,但是后来,学校里又传说凯文的父亲突然出现了,这个男人一直生活在纽约,貌似经济背景还相当不错。
    “那孩子应该是去纽约上学了吧。”老师们当时都这样说。
    不管真相如何,凯文的消失并没有引起多少反响。男生们很快找到了新的欺负目标,生活还在继续,而那个瘦弱而胆怯的小男孩,很快就被所有人遗忘了。
    那天晚上米切尔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都没睡着。
    记忆里那张懦弱惊慌的脸和特警队长邓凯文精悍俊美的脸,就像无声的哑剧一般在脑海中交替出现。他不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两者联系起来,当做是同一个人。
    从那个高中的暑假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年。这十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邓凯文空降特警队之前的履历成谜,阿灵顿的SWAT特警队没人听说过他,洛杉矶警局也从未有过这么个人。
    他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真的是FBI吗?
    这消失的十年中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般彻底改变?
爱 情不自禁  欲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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