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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博曾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会如此，深夜点燃一支烟，在阳台看着满世界的黑色如同自己的灵魂飞舞。在人前，他始终是那个干净的，笑容温暖纯净的男子。与烟草绝缘。
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会是如此，因为有些蔓延在血液里的绝望与生俱来。他本能的就在抗拒任何无意识或者有意识的拯救。害怕那个是怜悯，就好像曾经的童年站在幼儿园门口眼见着等待放课后接孩子的人群的逐渐消散，除自己外，最后那个小男生的眼神。
十二月末，冬季的脚步早已走近这个南方的城市，他即将过二十二岁生日。有些表情，永远只会出现在一些未经岁月流过却逐渐苍老的脸上。张扬跋扈地散发着只属于某个时期的味道。轻轻靠近，能嗅到那带着些许腐朽却极富攻击性的气味。即使想尽力隐藏，始终未果。他唯有努力的逃避在任何场合展露人前。
某日阳光明媚。对于他而言，这是个讽刺。他并不喜欢阳光，极力逃避。那日午后，在学校里散步。蹲下来，把随身带的食物撕成小块分给路边野猫。忽觉头上阴影，抬头见一男子，表情专注地看着他逗猫。彼此对眼神交会后数秒，那人意识到沉默的不礼貌。于是礼节性的打招呼，笑容如向日葵般盛开。然后走开。
他愣着等男子走开了，才稍稍缓过神。那是个看起来比他大几岁的男子。穿着灰色的带帽绒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与球鞋。像是学校里的研究生师兄。但是眼角的细微皱纹让他无从猜测。
那是谁。他想知道。可是事后，他无从打听。他打小在心底里隐藏着一个秘密。看着校道边，图书馆里，运动场上形色的男子，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不是能言善道的人，他总是安静地看着他们来去。喜欢看见他们的出现多于看见身边来去的女子。似乎那些戴着眼镜的斯文的优秀的男子会让内心按捺难平。或许，是自己希望成为那样子的人吧。他翻了许多心理学的书，告诉自己只是如此。
他周末从不呆在郊区的学校，会回到市区里。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个城市，到处充斥着欲望流转的颜色，夜空被染红，然后高楼大厦把天空割得支离破碎。或许看不见月光的城市里，对于情感，人类会变得更加封闭或者随便。
他鲜少在家中。闲逛的周末，艺术展，音乐会，还有友人聚餐。多数时候，他是孤独的。即使在人群中，他的脸是静默独立于外的。
又是一次友人的聚会，集合地点是某地铁站里。他不喜欢迟到，总是最早一个到达约定的场所。从稀拉的人群，逐渐繁茂的人流。友人到达，开赴筵席场地。他却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擦身而过。在人群中匆匆走过。掠过一友人身影时，她与那人微笑，Hi。
他感受到了缺氧的存在。自己被窒息的厚重感包围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那段路的。满脑子里，还是那件灰色带帽绒毛卫衣，高鼻梁上的眼镜架子，笑起来好看的牙齿。
聚会间隙，他躲到洗手间镇定了下情绪。回到聚会，示意Joey私谈。
Joey是他们学校的国际留学生，一个开朗的菲律宾女生。
"Who he is?"他问她。
"Who?"
"That guy u met in the subway station."
她思考了下,"Is that guy who i said 'hello' to him?"
"Yup."
"He is a teacher who is in charging of one of my course."
他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Hey.Andrew.Are u alright? Why kept slient? Is he failed u from his class?"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No.That is not a long slience,it s an 'half slient'."
"Anyway.What is up?"
"More than the butterflies."
"Oh?"
"I think I already knew what should I do.Thx.That is a great news for me.Thank u for not telling others,BTW."
他总是很爱逞强，尽管他处于迷惘之中。
学校教师评估网站。点开管理学院。扶着颤抖的心一页页开启，再一次次点击关闭。当那个熟悉的笑容的照片出现在面前时，他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
把页面往下拉伸。
他知道他的心已经提到脖子上了。安静地读完整个资料，以免在室友面前显得失态。
“赵凯。35岁。本科专业工科，名校MBA。曾任职于多家大型跨国企业担任职业经理人，现为管理学院专职教师。主要论文……”
赵凯，多么好听的一个名字。工科男生的气质总是很特别。35岁，应该结婚了吧。从企业辞职执教鞭，可能是厌烦了高强度的生活吧。
赵凯。赵凯。赵凯。脑海里满是他的身影。那好看的笑容，露出的洁白的牙齿，眼镜后面明亮却看不透的眼睛。
或许这个男子，乘载着他关于未来的蓝图。
他学文学。只是因为高考失误而就读这个专业。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金融学，大三的他已经开始准备考研。暗地里计划着自己未来的方向。或许有一天，某高校的教师资料会如此记录。
“陈博。35岁。本科专业文学，名校金融学硕士。执教前曾任著名投资银行项目经理，现为本校专职教师。主要论文……”
赵老师的履历与他的期望如出一辙。
他是个奇怪的男子。冷漠的性格，可是却埋藏着热情。藐视权利的规则被约束，却安从权利的规定去生活。既讨厌喧嚣，又喜爱在人群中。
他曾经多少次设想，自己读完书后进入投资银行业。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会让他以黑咖啡为生。深夜加班躲进厕所吸烟然后咀嚼香口胶回到工作间。尔虞我诈的职场生活，没日没夜地加班营生。完全失去自己只为了生存。有天一旦厌烦便毫不犹豫辞职成为背包客游历曾想去却没有机会达到的小镇。然后呢？然后，就回到高校，做一个平淡的老师。面对所有事情都波澜不惊。因为自己风景都看透。
这么想着，赵凯的脸不断浮现在他脑海里。看看手机，已是深夜三点。宿舍内只听得见呼吸声。他起身，拉开抽屉，取出香烟，缓缓走向阳台点燃。
他们总是在校园里不同的角落偶尔相遇。
学校里面的饭堂，两个人擦身而过。
学校门口的小餐馆，两个人坐在相邻三桌位置上吃饭。
学校图书馆里，两人背对背看书。
有时候，他会想，赵凯是不是同校的学生，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出人意料的淡漠。他也会胡思乱想，赵凯是不是在跟踪他，以致于每个他会出现的角落，他也会悄然而至。
事实是，每晚赵凯都会一个人在学校里散步，慢慢的。他从没见过赵凯与别人一起走路或者干别的事，这也是个游离在外的男子。
他曾经多少次想过，在下一次的偶遇。他走上去，打个招呼：赵老师好。再攀谈数句，或许故事会被改写。他是勇敢的。但在这样一场被称之为暗恋的游戏中，需要的是规则，而他不清楚如何去做。墨守成规里感受到的愉悦，带来的煎熬总是相比的更加重一些。
他想告诉一个友人，这整个故事。不是特定的对象，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仅仅是觉得在那一个瞬间有想倾诉的欲望。只是这整个故事，听起来都不那么可信。每个人都过度高估了关于一见钟情的价值。每个人都会信誓旦旦的说，这是我的高潮，我第一次如此爱一个人，从来没有人给予我如此强烈的感觉。听起来不那么容易让人信服。
他终究觉得所谓的感情只是理想化的产物，等有一天他成为了像赵凯一样的人之后。他就不会再只是为了减轻缠结而把幻觉无止境地蔓延在生活里每一个角落。
又是一个逃离的周末。这是他在学校以外的地方第二次看见他。在咖啡馆转头的瞬间，赵凯端了杯饮料推门离开。他追了出去，跟随着转弯进了一个小区。一片漆黑。他赶上去，发现空无一人。转身，那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你有烟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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