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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原创】黑暗之光-《孽子》续(全文完!)2/10更新30楼
我博上这篇东西的地址http://www2.tianyablog.com/blogg ... r=2559216&Key=0
孽子黑暗公园这篇的地址http://bbs.maitix.com/dispbbs.as ... D=156458&page=1
向这部原著/剧集的致敬,其实连狗尾都不能算^_^
水平太差,就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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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逃亡
1
夏天像一个拉着缰绳的火爆青年一样,急匆匆马不停蹄地向整个台湾追来。
一连好些天都是热轰轰的,也不下雨,白天的太阳炙烈地烤着大地,像极了台风骤降前的那几个星期。
我的胸口堵的快涨开了,那种感觉仿佛每次呼入的空气就在我的胸口挤做一团,再也不会出去了似的。在闷热的傍晚我甚至起了用刀把胸口割开的冲动。
那时候我会想到龙子和阿凤的故事。
龙子用一把刀,刺入了阿凤的胸膛,血流了满台阶几天几夜也冲洗不净。龙子从此失去了自己的心。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现在回想,他那时带我回旅馆,也只是因为在那个风雨交的夜晚独自哭泣的我,和在10年前同样的雨天里那个人哭的一样的伤心和凄凉吧。
那也不是我第一次听一个大男人完事后絮絮叨叨了。只是在那个夜里,他让我开着灯,我看见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濡湿了我们的肌肤,透着那么深沉而晦涩的尴尬。而他的脸,密布了某种沉痛的令我喘不过气来的悲哀,让我起了逃走的欲望。
我清楚地记得他给我500块,是5张折痕清晰的崭新的100元,他还抱歉地笑着对我说,“小弟,不好意思,刚回台湾,没换更多的台币,如果有需要随时来找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他那种火烧火燎的目光所及之处似乎都逃不过一阵熨烫,我以为自己不会也不可能再去见他。后来我饿坏了,下了楼在一家小酒馆吃了一整只红油鸡和一大碗炒河粉。
我没有回到丽月姐那儿,在将近黎明的时候徘徊在街头,一些通宵的小食店看起来冷冷清清,白天营业的饭店开始有了人影的潺动。
我兜到那个熟悉的街头,那家小食铺还关着门,门前自然空空如也。那家铺子的前面是租给了一个买刨冰的胖阿爸,因为这条街的对面就是中学,学生仔下课放学都会在他那里买一碗刨冰吃。
那也是从前我和赵英常去的地方。
吃刨冰的时候,他总是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对周围的女生评头论足,时不时说些无关紧要的黄笑话。我对男女之事似乎一直无动于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次吃东西他的小脑瓜子都要歪想所以人才会那么瘦。
如果不是打篮球,我们万万不会那么要好。那天我放学后路过篮球场,看见一个瘦瘦的男孩子打着赤膊,一个劲地练习投篮。他的头发短短的,身上的汗水在夕阳的映照下范着晶红色的光芒。我才记起原来我们常在校外胖阿爸吃刨冰的时候碰过几次面。
“唉,你,过来一起打篮球吧。”他突然发现远处的我,用一种命令的手势叫我过去。
我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是只菜鸟。”他不恤的笑了笑,转身兀自投篮。
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竟然飞奔过去,趁他不备截过了他的球,三分线处姿态轻松地投篮,球在空中滑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悄然入篮。
他用一种钦佩却带着刻意节制的目光盯着我看,看了我就要笑出来了。我把球捡过来还给他,然后转身回家。
就在我的身后,我听见他的声音。
“唉~兄弟,一起留下来打球吧!”
“不了,我要回家了。”我回头对他说。
“那明天我们早点放课,就在这里集合,打球。”他继续不依不饶。
我笑了笑。
“好了,就这样说定!”他说完,我又听到激烈的球撞地的声音,其实在那一刻我自己也不清楚一直跳的那样厉害的究竟是他手中的球,还是我自己的心。
2
杨师傅告诉我,傅老在遗嘱上吩咐,叫我继续在那间老宅子里住下去。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师傅,我还是回丽月姐那里租房子住,这个地方,太大太豪华了。
“你们这些鸟儿哦,没一个肯安安分分地给我呆着,总有一天你们飞累了,才知道原本有个家是天大的好事!”杨师傅愤愤地说,可是说话间却抬手用袖子去抹眼角。
“师父。”我扶住师父那肥胖的身躯,希望他不要太伤心。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师父用那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望着我。
“我……”其实我自己根本还没什么打算,“我大概回去严老板那里,做回侍应生吧。”我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你就不怕领班又来找你的麻烦吗?”师父斜睨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试探性的笑。
我摇了摇头,“不怕。”
“唉,为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只好回去给你师母当帮手,也不能像往常那样照顾你们了……”
“师父,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宽慰地看着他。
“哼,说的轻巧,当师父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些什么鸟?”师父说的当儿,用那把纸扇轻敲了我的头,我觉得头皮有些微微的氧。
他的胖身体向我凑近,圆圆的肚皮快碰到我的小腹了,“要是龙子再来找你,你还回他那去不成?”
“师父,我们……不可能啦。”我尴尬地笑着。
“如果他还是那样多情、要全心全意照顾你,恨不得把你吞到肚子里去宝贝着,你小子能抵抗地了?”师父得意地笑着。
我突然想起那些和王夔龙共渡的日子。
我们两个睡觉的时候,他总是用那只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手臂牢牢圈住我的身体,生怕我会溜掉似的。有时候我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自然而然的就越箍越紧,我觉得整个人被他捆绑着,好想大声喊出来。
白天他让我跟他一起修葺旧宅,那时候的他开心地像个孩子,不停地和我嬉闹着,有时候我想,在他那双透着愉悦的双眸里看见的究竟是我,还是那个将他整颗心虏走又满天满地放浪的孤独灵魂——每一次他跟我说起那双跳着痛的眼睛,总是让我想到一池99朵火红的莲花。应该是盛况空前,轰轰烈烈,却又娇纵妖娆宣泄着满天满地的怨毒——也许市政府正是觉得这池红莲太邪太毒太嚣张才将它全部拔去。
“阿青,在想什么啊?”杨师父对我笑笑。
“没什么,师父。”我回了神,继续帮师父一起收拾傅老爷子的遗室。
“阿青,收拾完了一起去看看老鼠。”
我点了点头。
3
我一直想不明白,在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老鼠为什么变的更黑了。
他依旧傻傻地对着我们笑,即使师父一脸的严肃。
“老鼠,不是师父骂你,早就跟你说了几百遍了,叫你的手放规矩点,不该贪的东西不要贪,真该把你的手据掉!”
师父说完作势向老鼠那双瘦小的手切去,老鼠吓得忙把手缩回去。
“算了,师父,您就别骂他了。”我劝道。
“哼,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一个一个都不让人安心了!”师父展开他的纸扇,在闷热的厅堂里就着“清风徐来”这一面扇着。
“阿青,小敏现在还好吗?”老鼠那双眼睛在整个黑吁吁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明亮,不停眨巴着望着我们。
“还在照顾张先生,听说他今天吐得厉害,小敏离不开。”我告诉他。
“他这个小鬼头,长得倒是你们这些娃儿里最标志最干净的,偏偏是个死心眼!”师父愤然地说,他的额头上的汗滴一刻也不耽误地往下掉。
这沉重的闷热也让我浑身都是被汗水浸湿了的粘腻,闷闷的压地人透不过气来。可是老鼠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知道他是习惯了,就像以前小玉叫他离开乌鸦时他说,“我跟乌鸦住惯了。”小玉骂他贱胚,他却总是咧着嘴傻笑。
我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习惯了再也不想去改变,小敏习惯了张先生,小玉习惯了追随东京那些欧几桑,老鼠习惯了偷,而我,则习惯了逃亡。
我向黑洞洞的屋顶望去,那里似乎有我一直以来深深印在心底的面孔,父亲灰败痛苦的脸、阿母沧桑悔恨的脸,还有弟娃稚嫩的童真的脸,他总是张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一张娃娃脸白白净净,简直不像穷人家的孩子。我一直怀疑是不是他投错了胎才会到我们家,在这个贫寒残破的小屋里勉强地活了十几年又匆忙地怕赶不上末班车似的急着去了。
其实看到弟娃毫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我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和阎王换。一想到日后在更加破旧的屋子中和母亲相遇,她那绝望而疯狂的哭叫,多少次我期望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是我。
我以前看书,觉得那些作家总是喜欢把时间比作“白驹过隙的一瞬”,其实真正明白了之后觉得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贴切了。就在我心不在焉的当儿,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教导员将老鼠带回去,我们则被看守人领出了大门。
“阿青,我回你师母那去帮忙了,你自己……"
“好的,师父,您回吧,我自己会当心。”
望着师父远去的背影,我忽而想起那个更苍老而佝偻的背影,小时候总觉得他特别高大,即使阳光也只到他的头顶,那时候我望向父亲,总觉得他的背后真的有一圈光环,刺得我睁不开眼不敢正视他。
——未完待续
[ Last edited by loveBrian on 2006-1-1 at 23:33 ]
[ 本帖最后由 lovebrain 于 2006-2-10 16:34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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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迷惘
4(此节有H)
我走到新公园,在一根大石柱边停了下来。
这个公园好像一个巨大的磁场,无论我们这些人白天在什么地方,总是在最深最黑的夜里,孤魂野鬼似的游到这来,集聚在这个黑暗里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
我每一次来这里,总是陆陆续续地看到一些新面孔,这些颤动的鲜活的肉体,在黑暗的掩护下更是毫无遮拦地寻觅着猎物。他们的目光灼灼的,矛盾地透着放荡和忧伤。
我兀自走到湖边,盯着那一湖毫无生气的死水。
王夔龙说过,新公园是全世界最丑的公园,但是那些红莲却是最美的。
眼前的莲池黑黑的一片,偶尔一些月光撒在湖面上,风吹过皱起一些波澜,到也稍微别致好看,无风的时候,竟像一堆被废弃的黑土,死沉沉地压在那里。
一个人的手搭上了我的肩,我平静地回过头去望着那个跟我一样孤独的人。
陌生人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光,像个鬼似的,嘴角的那抹笑让我觉得有些寒意,隐隐的觉得像极了刀疤王五。
我没好意的走开了。
其实,我并不是来“钓鱼”的。我只是想看一看,这个平时我们四个人欢聚的地方,在物事人非的时候又有什么不同。这种“不同”我从小到大都经历地太多,以至于要问自己是不是已经麻木到习惯了。
我捶打自己的胸膛,也想看看心究竟在不在那里,或许,它也早已经没有了呢?
我记得那天也是这样黑沉沉的夜色,窗外偶尔透进来一些月光,空气沉闷地让我全身冷汗泠泠。
弟娃的死是一秉刀,将我的整颗心剜地血肉模糊,疼地浑身打颤,眼泪不住地往外奔涌,已经不是悲伤的哭泣了,而是痛到无法控制的宣泄。
赵英一整夜都坐在我边上陪着我,默不做声。然后他凑到我泪眼模糊、不停颤动的身前,递上一根烟。
我狠狠的抽起来。
那时候实验室里到处都是玻璃试管,我拿起一根,发狠了捏在手心里面。
“别这样!”赵英使劲掰开我的手,试管碎了,血从我的指缝间流出来。
他捧着我的手,从书包里拿了手绢,像电影里为伤战士兵包扎那样弄着我的手。
我另一只手搭着他的肩,他的肩部线条刚毅俊美,一块块坚硬的肌肉都是平时打篮球时候练的,而我那只手不自觉地沿着他的肩部下滑,隔着薄薄的衬衣我感觉到他结实的胸肌下包裹着一颗不断加速的心跳。那一刻我望着他,竟然大胆地吻向他惊诧而茫然张开的嘴唇。柔软而温暖地,让我不断冒着冷汗的身体顿时感到一阵电流般的暖意。
他一开始是有些抗拒的,可是没多久他就紧紧地抱住我,我们一件一件褪去彼此的衣服,搂地那样紧,吻地那样强烈。我沿着他的脖颈一直吻到他的私处,熨热滑腻的肉体在那一刻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一切都已经意乱情迷,潮热盈润,我在他闭上眼默许的那一刻进入了他,在不断起伏的躯体和低浅回吟的声线之间,一切的黑暗和沉闷似乎都不复存在了,我感到我终于去了那个国度,那个传说中的极乐世界。
我们是被校警逮了正着。赵英羞愧恼怒地再也不愿意和我说话。我被勒令退学,以敬效尤。而他也继续在父亲的鄙视和人群的冷嘲热讽中继续求学。
那天我在书店里给小玉找参考书,看见赵英,他瘦了些,也高了些。
小玉根本没心思念书,怂恿着我和他打招呼,我看见他的眼睛也斜斜的瞟着我,便走过去跟他问好。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夜晚,他心里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他低着头,说话声音很轻,像是带着耻辱、也是悔意。他的父亲要将他送到国外,他笑着说眼不见为净。
最后他抱着我将头埋在我的肩上,那样沉痛地说着对不起,其实我的心里的恨早就消失殆尽了。在那一刻我得到了我一直想要的答案。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虽然有了各自不同的路,但是同样的,被自己的父亲,牢牢地钉在了屈辱柱上,只要父亲活着的一天,永远不被原谅,好像龙子的父亲喝向他说的那句话:“只要我在世的一天,你不许回来!”
5
医院里的酒精味和药水味呛得我好难受,我真的很佩服小敏怎么能够一直陪在病房里无怨无悔地照顾他的张哥。
我这次去的时候,他的头发长长了,原本饱满的脸颊子瘦下去一大块,只是白净的皮肤更加苍白。我有时候开玩笑
说,把小敏和老鼠扔到一锅烫里煮,时间久了颜色或许就能够综合了,白的变了稍微黑点,黑的也能够白些。
我拖他出去晒太阳,他罗嗦地像个老太婆一样的嘱咐好护士什么时候给他翻身、送水、喂饭。
我说:“你够了没啊,好像护士都是白当的一样,就你知道的最多!”
小敏笑了笑,“只有我跟张哥时间最久,知道他的脾气。”
外面的太阳依旧有些刺眼,我猜小敏是很久都没有出来晒过太阳了,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用手遮着头顶上的阳光
。
我望着他笑了。
他看看我,“又把我当作你的弟娃了?”
“你们真的很像。”我捧过他的脸,在他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小敏,你不后悔吗?”我问他。
“后悔?和张哥在一起的一年,是我小敏活这么大最快乐的日子了。”他看看我,“也许,这就是命,我们每个人都要认命,总有一些人,是命中注定的,像龙子和阿凤。”
他随即注意到我脸上的尴尬,便很快地调转话题。
“阿青,老鼠好吗,见到他时有没有替我问候他,下次等张哥病情好一点了,你们可要带我去看他。”
“好,一定。”我扶在栏杆上看阳台下花丛里蝴蝶飞来飞去。
“阿青,你相信缘分吗?”小敏突然问我。
“哦,你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像我和张哥,我们是分开过的。”他咽了口口水,“但是就是在安乐乡,我们又碰到了,他说,叫我一辈子陪着他,他以前也总是这么说的。其实,从我第一次看见他,看见他的家,就觉得,一辈子都住在那里,多好啊。”小敏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我看着他,继续听他说。
“以前,我以为,一直都要和阿爸到处流浪,过那种脏兮兮被人瞧不起的日子,但是后来我遇见了张哥,他让我知道,作一个人,应该怎样的生活。”
“我想,他在病床上躺一天,我就照顾他一天;躺一个月,我就照顾他一个月;躺一年,我就照顾他一年;躺一辈子,我也要照顾他一辈子。”
他的表情严肃认真,让我即使想开玩笑也开不起来。我不知道我跟他还能说什么,似乎他已经看到了他毕生的使命一般。
“阿青,你有没有想过要和这样一个人,结束自己的‘流浪’,开心而安怡地跟他过一辈子?”他突然问我。
“我哪有你那么好福气?”我对他笑笑,随即转过身,望向屋内。
其实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容的下我?父亲将我踢骂着逐出家门,母亲一生只疼爱弟娃。我永远像一个孤魂一样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我仿佛感觉到,在某个时空,我跟阿凤,那个离奇传说中的阿凤,面对着同样一种尴尬。
6
电风扇不停地发出轰轰的噪音,我身上仍旧一片粘腻。
陌生人安详而平静地躺在我的身边,像一个孩子般恬静的睡去,望着他清秀的眉眼,我总是想起赵英。
我起身下了床,穿上衣服。
拉开窗帘的时候,我看见天已经朦朦亮了。
白天一到,我就觉得异常的孤寂彷徨无所依托,只有晚上,互不相识但同样渴求抚慰的拥抱总能够让人忘记这个世
界的存在。
师父约我在彩虹坊吃午饭,我猜他可能又要给我介绍那些“大鱼”。就像上次那个肥胖的露着猥琐笑容的西服老板
一般,吃饭的时候他的手就一直在我的大腿上游走,让我心生厌恶地匆忙逃离。
师父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我们这些孩子命比狗贱,但是性子却比牛还撅!
然而在我走进座位的时候看到一师父身边坐着个体态丰盛、白发苍苍的老头。
那不是盛公吗?
“快,给盛公请安。”师父给我使眼色。
“盛公,好。”我一鞠躬。
“快来座吧,让我好好地看看这个娃儿。”盛公眯着眼睛盯着我看,我发觉他比那次开PARTY的时候更老更胖了。
“盛公啊,这个娃儿天生命苦,蒙您抬举哟。”师父陪笑道。
“哪里哪里,我第一次见他,就说这是块好材料来着!”盛公笑起来,两颊的肉都颤动起来,我想笑但是憋住了。
“还不快谢谢盛公!”师父厉喝我。
“谢谢盛公。”
“盛公是想让我这个徒儿在您的新戏里演什么角色呢?”师父问道。
“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有好的本子就给你两个徒弟一人一个角色,可是一转眼,小玉那个鬼灵精就跑日本去了。”
盛公惆怅的唏嘘着。
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青啊,盛公捧你当电影明星好不好啊?”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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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影子
7
雨,终于像一个暴君的皮鞭似的肆意狂舞着、倾泻着、鞭打着。整个闷热的天地顿时沁着透骨的凉意,新公园里空无一人,雨打了一地的落叶和泥泞。
我却快活地好像刚刚假释出狱的犯人一般,仿佛这样的鬼天气才是我所一直心之向往,翘首以盼的自由。
我的胸口不再拥堵,整个人都觉得爽朗极了。于是伞都忘了拿就直奔到这里来。
远处的闪电将池子激的明亮,暴戾的雨点仿佛把这个池子鞭打地体无完肤。我想那些莲花如果碰到这样地天气是否会被雨滴击碎就像老树上枯黄的叶子一般,眼下,它们纷纷坠地,污浊的泥土将他们埋葬。
突然间一阵凄厉的哭喊刺入我的耳膜,我一开始以为是骤雨时的风声,可是仔细一听却又不像,分明是一个人的哭泣,那样惊天动地仿佛在向整个天地宣泄他的不平和委屈似的。
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哭声。
我渐渐地向那个声音走去,踩着腐软的泥土和落叶,在一片黑洞洞几乎看不到光的地方,我似乎看见一个暗黑的人影,抱着膝蜷缩成一团。我正要开口问他,一阵闪电经过,我看见他的眼睛,直直地瞪着我。
以前郭老说过,我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刺着疼痛。
而这个人的眼神,竟像极了万丈高空凌空劈来的一记闪电。
我望着他的脸,哑然失声。
雨中,我拼命狂奔,泥泞湿滑的地面让我几次摔倒。我觉得自己是无间地狱里被恶鬼玩弄的人类,永远受着不知名的恐惧和惶惑,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危险却无时不在。也像是无意间闯入了带有魔咒的禁地,失魂落魄地狂奔着,不知道哪个才是出口,不知道哪里才有光明。
我跌倒在公园的门口,隐约地我看见一双穿着皮鞋的脚,在那一刻我竟信起了迷信——他们说鬼是没有脚的,我渐渐松了口气……
“阿青……”我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柔软干净的被窝里。
“阿青,让我看看好些了吗。”
我坐起身来,睁大眼睛环顾四周。
“阿青,你快点躺下吧,好好休息,我叫王婶给你做些好吃的。”
我掀开被子,执意着下床。
“我没事,我要走了。”我的头痛的快爆炸了。
他轻而易举地又把我按回被窝,像照顾小孩子似地对我说,“阿青,你发烧了,不能动,在我这好好养病。”
我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了王夔龙的家里。只是在他转身的时候,我死死的抓住他的手。
“王大哥,今天在新公园,我看见阿凤。”
8
他捏起我的手,放回被窝。“天气忽热忽凉,你又淋了雨,生了病。”
我望着他转身,老佣王婶跟着在他身后,他们缓缓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我也许是真的太累了,眼前黑了一片,闭上眼睛便沉沉睡去。
下午醒来的时候,我出了一身的汗,肚子一阵咕噜乱叫,才发觉自己真是饿极了。
他独自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鸡汤面,很补的。”
我接过碗筷,像个饿死鬼投胎,夹起什么统统往嘴里塞。
“慢点吃罢,你看你,好像饿了连着好些天都没吃东西似的。”他微笑地望着我,我抬眼看见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神情中的那种温存却让我感到浑身被束缚般的不自在。
我的肚子仿佛怎么也填不饱,吃完面后没有一点感觉,王夔龙又端过来一碟松糕,我抓了两个吃下去,薄薄的肚皮鼓了起来,这才感到有些满足。
“年轻多好啊,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老也吃不饱。”他笑了笑,问我,“还要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该老是这样向他索取,仿佛我永远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天你倒在新公园门口,把我吓了一跳,脸都苍白了,整个人丢了魂似的。”他的眼睛盯着我一刻也不离。
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你昨天晚上说,你看见谁了?”那急切的目光像一团火似地烧灼着我的皮肤。他的手牢牢抓住我的手臂。
我低着头,刻意躲开那样的目光。
“你说过的,你说过你看到阿凤的,是不是?”他粗暴的摇晃着我的身体。两只手深深的嵌入我的手臂,隐隐作痛。
“我弄疼你了,阿青,对不起。”他忽而松开了手,将我揽入怀中。
他瘦地身上只剩下一把骨头,即使靠着,也仍旧感觉不到一丝柔软。
“你看见他了,对吗?”
我靠在他的肩头,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这样的天气,他是一定会出来的。”他那如同呓语般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空洞的房间。
陪完他那一夜后,我望着他那张布满沧桑和艰辛的脸,如同那个漆黑死寂地没有风的夜晚,我丢下独自熟睡的他,跃墙而去。最后我环顾了这所大宅,它的古老和森严像我父亲的那双严酷的眼睛,看的我充满着敬畏也带着深深的自责。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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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回归
9
盛公要我去试镜。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摄影棚。
盛公戴着一副崭新的金边眼睛在我身上四处打量着,他介绍一个姓陈的摄影师给我认识。
“陈师父,您好。”我有些拘谨的笑了笑。
“不用客气,叫我TOM就可以了。”
那人穿了一件黑底花衬衫,比我矮半个头,头发烫了微卷,蹬了双擦了油亮的外国皮鞋。
他的左手叼了跟烟,右手拍着我的肩,从肩部又拍到我的胸,我觉得很不自在。
“不用怕,我看看你的身型,把衣服脱了。”他对我笑了笑。
我回头望望师父,他陪盛公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师父对我扬扬手。
我把扣子解开,脱下衬衫。
他抽着烟,绕着我走了一圈,然后“啧啧”地说哪里应该再肥些,哪里该再瘦些。我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拍卖的物品一样,不知所措地穿上衣服。
“不要害怕,阿青,我看看你的样子,才好给你定型,知道你穿什么样的衣服拍出来效果好,那个角度最吸引人。”他回头对着师父笑笑,“是不是,杨师父,我就说了,人只要给我TOM陈一看,就知道是个怎样的材料了。”
师父陪笑道,“是啊,TOM陈可是四海皆知的顶顶大名的摄影师哦!”
师父扶着盛公缓缓踱着步子过来,问那个叫TOM的摄影师我怎么样。
“很好,身板不错,禁得起演戏的折腾。如果要红,可能还要修炼啊……”他抽着烟,笑容混浊。
他拿来几套西服和T恤,要我换上,站在闪光灯前照相,说是让我找找感觉。我只觉得闪光灯射地我很刺眼,也完全没有郭老那次给我拍照时的自然。
“阿青,看这里。”他不停地训诫着我要用怎样的眼神看镜头,把头抬到哪个角度才最好看。这样折腾了一个下午。
10
回到丽月姐那,她正在哄小强尼睡觉,见我回来了,忽然间眉梢一抬,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阿青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啊?”我问她。
“你猜也猜不到。”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那个死小玉,终于又回来啦!”她拿出一个信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喏,刚收到这封给你的信,那个小玻璃就打电话回来说,下个星期会到。”她把信递给我。“我看啊,八成是找不到他日本老爸,又没钱了,只好回来了。”
她把两手交叉在胸前,得意的望着我。
“他回来也好,我和小敏,还有老鼠,还有师父,都很想他。”我笑了笑。
我走进房,将信封打开。信写的很简单,不过听起来还不错,他说他在东京一家宾馆当起了小领班,最近碰到些麻烦事,要回来一下,说是下个礼拜坐飞机回来。我将信折好,放进抽屉,爬上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午觉。
下午,我去省立医院找小敏,约了他一起去看老鼠,在路上我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开心地像个孩子似的。
“我好想小玉啊,都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东京,好不好。”
“你放心啦,他可是个‘考古专家’,说不定啊,东京那些欧几桑都被他吃的牢牢的。”
由于台风过境,空气里团聚着一股青草香味,清新的风吹在我们的身上,凉爽极了。
我们的心情也比往常更好,小敏竟然跟我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以前,我爸总是赌博,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的很疼我,每次堵赢了他都会买很大一桶冰激凌给我,在那个时候我觉得爸爸每次赌博我都会有冰激凌吃似的。”他浅浅的笑了,样子很好看。
“我阿母是个漂亮的女人,我阿爸有一次跟我说起阿母,说那个时候他跟他的好朋友同时看上了阿母,然后两个人打堵,如果谁赢了才可以提前追求我阿母。”他看着我,“你知道他们赌的是什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
“那时他们在我阿母家门口放了一朵很小的花,看她是左脚还是右脚先踩到那朵花。”小敏忍不住笑了笑,“结果我阿母根本没踩那朵花,她把它捡起来,放进自己的篮子里面。”
“那么他们不是都输了?”我说。
“那时候我阿爸赌右脚,那个叔叔赌左脚。”小敏望着我,“结果我阿爸硬是说,脚没踩到,手也算,而我阿母正好是用右手捡起来的。”
“哈哈哈哈。”我们两个都笑了起来。
就在教育所的门前,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提着篮子,瘦瘦小小的女孩,黑洞洞的眼睛透着彷徨疑惧。像是有中迫切的愿望,却胆却着止步不前。
“阿青哥。”是她先开口叫住了我。
我即刻认出来,她就是那个被乌鸦毒打而关在房间、被胁迫着卖身的女孩子。可是我只有在那个黑漆漆看不见阳光的屋子里见过她,我万万没有想到,她有一天,竟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在我的面前。
“妹妹,你怎么来了?”我走过去。
“阿青哥哥,你们可不可以带我进去看老鼠哥哥?”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一下子就点了头。
“你一个人出来,家人知道吗?”
她低着眼睛摇了摇头,“他们不许我一个人出来,怕我被乌鸦他们抓回去。”
“你是怎么知道老鼠在这里的?”我问她。
“有一次我偷偷溜回去,想把老鼠哥哥给我的钱还给他,我在门后听到乌鸦喝醉了酒的骂声,知道他被抓起来了。”
“老鼠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提了提手上的篮子,“我从阿爸的水果摊上偷了些芒果,要带给老鼠哥哥的。”
“好,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吧。”
11
牢房里黑压压一片,我们看到的老鼠,还是像打翻了酱油瓶似的黑。
她一见到老鼠,就哭个不停。
老鼠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妹妹,你怎么来啦。”
她抹掉眼泪,提了提手上的篮子。
“这个我们需要检查。”警卫员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篮子。
“有没有搞错,水果好不好。”老鼠小声地嘟哝着,随即他看着我们笑了,“小敏,你怎么瘦了,张哥的病怎样啊?”
“好了,我没事,你还是安慰下妹妹吧,我们来的时候她就在门口了,都不知道她来了多久,就是不敢一个人进来。”小敏说。
“妹妹,不要哭啊,哭了不好看了,哥哥不喜欢咯!”
老鼠哄人到真有一套,他说完,妹妹就真不哭了。只见她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粒糖,递给老鼠。
“老鼠哥哥,这个是你以前给我的,我还留着,你吃吧。”
“呀,我们怎么没有?”我说。
小敏和我都笑了出来,妹妹的脸一片飞红。
“好了,你们这些死鬼!”老鼠撅着嘴,“没事干什么要欺负妹妹啊?”他说着撕开糖纸,把糖丢到嘴里大嚼特嚼还直嘟哝着好吃。
“嗯,好甜,好久没吃过糖了。”老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
妹妹噗哧地笑了,从她那娇憨的神情中,我似乎看到了一种曾经那么熟悉的感觉,那种比嘴里嚼着蜜还要甜的滋味。
这是第一次,在老鼠被关进去之后,我们三个人那么开心地聚在一起。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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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团聚
12
天阴沉沉地,大朵大朵的云盘踞了整个天空,密地透不过一丝阳光来。阵阵凉风往我们身上吹地紧,小敏不住地把领子往颈上提。
“都几点了,小玉怎么还没出来!”师父看了看表,又展开他那柄纸扇,焦急地扇着。他那件紧绷的蓝色衬衫背后,已经被汗水濡湿了一大片。
出口处不停地有大批人群涌出,每一次我们都兴奋地在人群里搜索,或是大喊,然后是失望地找不到小玉的身影。
两个多小时了,师父有些担心起来。“阿青,他在信上是说今天下午3点到吗?”
“是啊,师父。”我捏着手上的信。
“也有可能是飞机误点了,以前张哥也碰到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小敏告诉我们。
师父突然眼前一亮,用扇子指着前方,“你们瞧瞧,是不是这死小子!”我们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个戴着墨镜,头发染成黄色,穿着白色运动衫怎么也不像小玉的人向出口走来。
“师父,您是不是看错了?”我怀疑。
“你们,看看。”师父得意地展开那柄纸扇,惬意地扇起来。
那人步态轻盈,裸露的皮肤白皙细滑,戴着墨镜但是头不停的四下转动,一副顾盼流连的样子。即使穿着宽大的运动衫,那身骨看起来仍旧那么秀丽而风骚。活象是红楼梦里第一场出现的王熙凤。
“小玉——”我和小敏叫起来。谁知他竖起了食指,在嘴边“嘘”了我们一声,那样子好像被通缉的犯人唯恐被别人发现。
“小敏,阿青,我好想你们哦!”已经发现我们的小玉飞奔过来,冲着我们熊抱。
“哼~”师父在一旁冷笑着。“你小子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这副狼狈样子?”
小玉一下蹭到师父的肩上,搂着他那肥胖的身体,使出浑身的媚功,软软地咬着师父的耳朵,“哎哟~师父,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随即他迅速地戴上墨镜,“走吧,回去再跟你们解释。”
我们被他连拖带拽的拉走了,他的步子比平时都大。
“你怎么像赶着去投胎似的啊?”师父有些吃不消,直喊着慢些、慢些。
13
“你快点说说,这样子回来是为什么?”师父还没等小玉的屁股坐牢,就掐住他的耳朵。
“啊……”小玉叫起来,“师父,这样子人家会痛啦。”师父松开手,小玉撅着嘴用手捂着耳朵,那双桃花眼还是那么勾人。
“小玉,我们等了你好久。”小敏说,“是不是班机晚点啦?”
“不是不是。”小玉的手伸进那个和他极不相称的大旅行袋里摸索了一阵,然后那张小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他捧出好几个大纸盒子。
“一人一件。”然后他凑到师父的面前,递上一盒,“师父,您也有。”
“哇,这么好看的睡衣啊。”小敏叫了起来,“我怕我穿不来。”
小玉拢了拢头发,眉飞色舞地说,“这有什么难,你看见左下摆那个樱花标记了没有,这个才是正宗的。”
师父给了小玉一个暴栗,“让师父穿这个!你这个小兔崽子,在东京瞎混什么呢?”
“哎哟师父,您都不让人家歇口气。”小玉抱怨着,“我这会不是回来了么。”
“对啊,小玉,你怎么穿成这样?”我好奇地问。
“你说这件丑衣服啊,我也是不想穿的。”他面露难色,“我也是怕被别人认出来。”
“你们听听,听听啊。”师父厉色道,“一定又闯了什么祸!”
“才不是嘞!”小玉辩驳道,“这个一言难尽,我小玉怕是要红颜薄命了。”
他说完用手托腮,一副幽怨的样子。
“怎么回事?”我们问他。
“喏,我就是在东京认了个干爹,他不错啊,让我在他的酒店里面当领班,工资还真算高的嘞!”
他耸了耸肩,“谁想我小玉在日本的行情比新公园还要好,你们不知道哦,那里天天有人为我争风吃醋啊,我那个干爹,把我看地紧的不得了,除了他的酒店哪都不让我去。”
“这不就是金屋藏娇嘛!”我和小敏笑起来。
“那样也算了,可是偏偏就是在酒店里,有一天来了一个戴墨镜的大哥样人物,穿着一身黑,后面还站着好些个保镖,话不多但是样子看起来好凶啊,我就想这些人能避开那是最好的了。谁知道,自从他第一次看到我之后天天都来那个酒店,每次看到有客人要接近我他的手下就会凑上去和人家打架。我干爹见了他也不敢报警,说是对方来历大,我才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嘞!我想,来捣乱的就得走人啊。后来有一天我就跑过去跟他们说,我要和你们老大谈谈,他们倒是乖乖地帮我引见了他们老大,可是那个老大我讲什么他都只会‘哦’啦,叫他走又不走,一直戴个墨镜想吓唬谁啊,我猜他眼睛上一定长了疮!”
“这只能怪你太风骚了,看看吧,惹上黑市人物了,我看你小命难保咯!”师父摇着扇子,继续听他说。
“我干爹见那个死老大盯了我那么紧,就好说歹说地劝我回来避避风头,我看八成是他那个老龟儿子没种!打电话叫警察那么难啊~说什么避一阵子再叫我回去,当我是什么,那个老龟头,我要是回去再肯见他,我王小玉三个字到过来写!”
“那回来就好了。”我喝了口汽水。
“你们不知道吧,我为什么晚到。”他撇了我一眼。“那个黑老大,他把我定什么时候的飞机都搞清楚了,买了跟我一样的!后来我才换了航班。他大概早就到台湾了。”
“什么?”师父惊讶道,“你小子真不是省油的灯!人都到这了,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当压寨夫人算了!”
“怪不得,你从机场出来的样子鬼鬼祟祟的。”小敏说道。
14
傍晚的时候,天色竟然亮了起来,白白的云朵像是镶了层金色的边,华丽地装饰着天边。新公园开始热闹起来,依稀可以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头孱动着。
这个公园毕竟是有些年头了,亭子上红色的漆剥落了一大片,地上也掉了些碎砖。有人说,政府每隔两年都会来修一修,但是近几年却一直让它这样衰败着,除了拔掉了那一池红莲,几乎什么也没有做了。
“那时候,龙子一把刀,刺进阿凤的胸膛,阿凤的血,流了满台阶都是,冲了几天几夜也冲不走。”
“像是中了蛊一样,谁来过这个地方,在下暴雨的午夜就能听见一阵阵凄厉的哭声。”
“他们说,阿凤的灵魂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公园,他要找回自己的心,才好安心去投胎。”
这是我这些年来听了最多人们对阿凤的议论。而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鬼魂这件事情,那只是好事者刻意编造的谎言罢了,然后当说故事一样的向人群传播,纪念那一段公园里最壮烈的沧桑恋歌。也像是向我们这些初来札道的青年后辈提一些建议和告诫。
“啊,好久没来这里了。”小玉斜靠在湖边的护栏上,长长的腿不安分的在石阶上来回晃动着,然后他背过身去,望向池水,像是重新找回了自由一般轻松地长舒一口气。
“小敏,阿青。”小玉突然望向我们,“你们相不相信那些故事?”
“你在说什么啊?”小敏问道。
“我是说,人们常说的啊,阿青,你相不相信鬼魂?”他那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我。
“不相信,要是有鬼魂的话,为什么我从来没看见过我阿母,还有弟娃?”其实到现在,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再见过他们,那些梦,如果真的只是梦的话,为什么感觉竟是那么清晰,有好几次,我都感觉到弟娃偷去了我的口琴,一个人坐在我的床边一遍又一遍地吹着我教他的那支曲子。
“哦,也是哦,人家说,亲人的鬼魂应该最常见到了。”小玉望了望我,“我就不知道了啊,我到现在都没找到我那个死鬼老爸,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想我跟他那么不熟,肯定也是看不到他的鬼魂了。”小玉无所谓地笑笑,就好像那一天,他跟我说起他的童年往事中,提到父亲的“殁”一样的毫不在意。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说。
小玉和小敏突然好奇地看着我。
“说来听听啊。”小玉用手托着腮,娇巧地等着听我的故事。
“我有好几次,都梦到弟娃。”我说。
“啊,就这样啊。”小玉失望地叫道,转而望向小敏,“我倒是有一次听老赵说,在一个下暴雨的午夜,他在那片浓密的树林深处一个穿着红色衬衫抱膝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呢。”
“听他瞎说,都是深夜了,而且下暴雨,他那双老眼还看的清楚是人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吗?”小敏说。
“那倒未必了,赵无偿那个人,虽然平时喜欢乱说话,可是对这种鬼鬼神神的可是敬畏的很呐,我看他也不敢随便说的。”小玉得意地说,“阿青,你说呢?”
那个奇怪的变着天的夜晚,那一声凄厉的哭喊突然间充斥着整个天地,哭的那样绝望而无助。如果不是这个声音,我万万不会朝那片密林深处走去,然后,借着闪电,看见那一双闪电般摄人心魄的眼睛——那个和郭老给我看的照片上一样锐利而跳着痛的双眼。
“小玉,别再说这个了。”小敏抗议着,“老是说这些鬼魂什么的又不好玩。”
“哦,是哦。”小玉说完,转身向着那片湖水。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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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希望
15
龙江街
残破的小道逶迤着伸向巷尾,没有人知道这座巷子何时建成,是否曾经也繁华过。路上来往的行人,或是跺着小碎步的青年妇女,或是嘻笑打骂的幼童,或是蹒跚步行的老人,日复一日地在这个巷子里过着平静而贫穷的生活。街边的摊点,都是些卖廉价小食的或是自家开的杂货铺,一眼望去,低矮的瓦房灰蒙蒙地,日光在这里似乎一直都是懒散的,睁着半只眼,在午后,将整个破旧的小巷照的白花花一片。
我突然觉得,父亲那张灰败的面容上,镌刻着和这条小巷一样的落魄和残败。
有几次,我路过那个残破的家、循着巷子望去,那个破旧的瓦房,那道熟悉的沙帘,还有屋内黑洞洞的空气,都原封不动的搁在哪儿,就像我从前住着的时候一样,如今那间破旧的屋子只剩下父亲一人,变地更加沉闷、死寂;也有几次,隔着薄薄的沙帘,我看见父亲孤独的身影在屋内来回跺着步子,有时候,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我们吃饭的那张桌子上。看着他日渐衰败的身体,我感到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又越发的深重了。
走出这条巷子,就可以看见赵英的家,他的家属于这一代比较富裕的家庭,两层楼的小别墅。记得他第一次带我去他家时,我望着眼前的大房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因为我难以想象,我们那所破烂学校,竟然也有这样家境偏于富裕的学生。
后来他告诉我,如果不是他父亲的缘故,他就连这所破学校也进不了。
“以前我在一中的时候,也是篮球队的,我打篮球,没人可以盖我火锅!”他帅气而清秀的脸总是笑地那样无邪,我望着他那张充满愉悦和自信的双眸,总是感到一阵焦狂的欣喜。那时我以为只是因为我们格外投缘罢了。
当我问起他怎么会到我们这个破学校,他才会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那时候认识了几个人,打架打的厉害,成绩又不好,被学校开除了。”
其实我一直没有料到自信骄傲如他原来也有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父亲从那时起就没再对我笑过,他告诉我如果在这个学校也出现这种状况的话就叫我滚,永远也别回这个家。”然后他抬头看我,“李青,你父亲呢,他对你很好是不是?”
我记得我那时回答他,“是的,我父亲说,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
然后他笑了笑,“你看,你的父亲对你多好。”
我抱着他的肩,安慰他说,“其实你父亲也是在乎你的,只是他不说,你就在这里好好念书,做给他看!”
他望着我的眼神里充满着信任和感激,我突然有一股想将他整个人紧紧揽进怀中的冲动。从那以后我的心竟像着了火似的,连着好些天焦躁不安。那几天我刻意回避赵英,他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异常,放学的时候他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拦住我,“李青,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你还当不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永远都记得他那双自信而坚定的眼睛,那样透着青春和朝气和我阴沉而自闭的眼神是多么的截然不同。我默不做声的望着他一张一合的唇吻对我吐露的责骂和质问,最后,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阿青,你原谅我了对吗?我以后不和张强他们打篮球了,我就跟你组一队,好不好?”
我望着他温暖的笑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没生你的气,没事了。”
“万岁!”赵英对着夕阳振臂欢呼,我感到夕阳和煦地照着我的双眼,异常地温柔。
16
我绕过了马路,望向赵英的那栋房子,门前冷冷清清的,以前那些花草也都不见了。
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害怕却又期望着能在某一刻和他偶遇了。
有几只麻雀从我的身边飞过,看着它们嘈杂的鸣叫我竟想起我跟赵英一起打球的情景,那时候的我,只有和赵英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快活地忘记一切,忘记那个抛弃我和弟娃的母亲,忘记父亲那张苍老衰败的脸,忘记他郑重其事地嘱托给我的期望,忘记弟娃那张和煦阳光般的却连他自己的内心都照耀不透的笑容。
我两手插在裤袋里,踱步走在他家门口的那条道路上,这里处处都有我的回忆,我无法拾起,却怎么也放不下。
那门突然间打开了,我加快了步伐往远处走着,我不想看见也无法面对他的母亲或是父亲。像是逃离一种困境,逃避一种谴责。
我仍旧回到了那个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
灯影下落单的身影都在四下寻找能够过夜的伙伴,傍晚的新公园,开始渐渐地热闹起来。
天很不合时宜地飘来一些乌云,遮住原本就不亮的黄昏的夜空。闷闷的空气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轰隆的巨响,像是又要下雨了。
得伴的人们相拥着走出公园,只有零散的一些,闲晃在公园门口的大石柱下。我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然拥起了一股踏入公园深处的冲动。
我没有忘记那个夜晚,那一阵离奇的哭喊,那一个抱膝蜷缩的身影,那一双仿佛万丈高空凌空闪电似的双眼。
雨点开始由小至大敲打在我身上,空气间的燥热一下子烟消云散,像是在炎热的夏天洗了一把无比凉爽的冷水澡。原本平静的荷花池,被雨点抽打的面目全非。我凭栏遥望那一片黑洞洞闪着恐怖鬼脸的密林,心理却奇怪地充满着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满足。也许这才是属于我的公园,没有任何人会过来破坏我的宁静,雨点爽利的鞭笞着我沉重的身体,让我有一种赎罪般的快感。
雨滴打的我睁不开眼睛,我不断的用手抚去脸上的雨水,睁大眼睛望着周围的一切,我试想我会看见鬼魂,那个永远被公园传颂的神化般的人物,那个孤独放浪桀骜不驯的灵魂。我想他可能会蔑视甚至嘲笑我,因为我竟然在他之后,那么无知而理直气壮地占用了他的龙子,那个永远永远都只属于他的龙子。
就在我还在继续沉溺于我的幻想之时,一声苍烈地呼喊凌空霹雳似的刺进我的脑海。
“阿凤——”
那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我所熟悉的、焦急而又执着的、隐隐透着无助和悲痛的声音。
王夔龙。
他眼睛里透着血色,惶恐而又充满欣喜,那双枯瘦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两团磷火似的双眼直直地瞪着我,扭曲而狂燥地大笑着,“阿凤,我,看见,他,阿凤。”
我拖起他满身是泥的身子。
他仍旧带着那抹诡异而吓人的笑容,死抓住我的手臂,“我就知道这样的天气,他是一定要出来的。”
“王大哥!”我冲着他大声喊道。
“阿凤,他把我的心偷走了,我的心。”他锤打着自己的胸部,痛哭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的那样张狂。
17
送他到家的时候,冯叔对我谢个不停。
“少爷,这是怎么了。”
“王大哥可能喝醉了,我在新公园看见他。”
“怎么弄得这样狼狈?”冯叔一把扶过王夔龙,心疼地皱起眉头。转而问向我,“阿青少爷,请进来坐坐吧,洗个热水澡,我看你也淋地挺厉害。”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那个森严的府邸让我看了心生惧怕,我是曾经想过的,再也不要踏进去半步。
“阿嚏——”
“别是着了凉,还是进来喝碗热汤再走吧。”他扶着像是昏迷不醒的王夔龙,吃力地对我笑着。
我搭上手,和他一起把王夔龙弄到浴室,为他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我则在他之后,用温水浸泡了自己的身体,换上王夔龙一直给我准备的那几件衣服,走向熟睡中的他,我望着他那张沧桑而憔悴的脸,涌起一阵心痛,我用手去抚那个紧绷的额头。一下子被他冰凉的手抓住。
“阿凤,不要走——”他惊叫着醒来。
“对不起。”他松开手。
我笑了笑,“你醒了就好,我要走了。”
“可以留下来陪我吗,我想把刚才的事跟你说,”他抱歉地看着我,“谢谢你,送我回来,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突然间很好奇地问他,“你,真的看见他了么,真的么?”
王夔龙的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吓人,温存了许多,他看看我,点了根烟抽起来,“你抽烟吗,阿青?”
我接过他为我点的那支烟,坐在他的身边。
“就像你上次一样,我看见他了,他还是那样蜷缩着身子,哭的那么伤心。你能感到我看到他时的心情吗,阿青?”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然而他是那样真实,我握紧他的手时他还狠狠地骂我神经病。我甚至感到,那不是他的鬼魂!我感到,阿凤复活了!”
他那张沧桑和辛劳交织的脸忽然露出了晃如隔世的微笑,好像前尘旧梦突然又复苏了一般。
“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他手中的烟不断向房顶延伸着,那情景竟然虚假的仿佛一个梦魇。我抽着烟,暂望这一刻的迷茫,然后转身,准备回我自己的地方。
他忽而拉住我,“不留下来过夜吗?”
我摇了摇头,疾步离开,兀自闯入了更沉更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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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幸福
18
张哥突然病情加重。
我和小玉到病房的时候,小敏抱着头躲在角落里哭。
透明的液体沿着试管滴入张哥仿佛沉睡了的身体,在那一刻他的脸异乎寻常地宁静。
我走过去抱住小敏。
“没事的。”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凝满了泪水,闷着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他。”
“你还自责什么?要不是你,他都活不到今天!”小玉冲道。
“小玉——”我叫住他。
医生过来为张哥量心率,我突然注意到那是个长得十分英俊的人,他动作娴熟地操作着计量仪器。
小玉推了推我,小声地说,“你看,那个医生是不是长地不错?”
“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这些?”
“我看,这个医生跟我们是同路人。”他望着一边的小敏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我问他。
“我王小玉狗鼻子闻自己的人最灵了。”他挑着眉毛得意地说。
小敏扶着床沿,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的张哥,我和小玉走过来向那个医生询问他的病情。
“张先生血压太高了,本身身体又不好,总之,我们会尽力的。”他摘下眼睛,揉了揉遍布血丝的眼睛。
“好在昨天及时抢救过来了。”他乏力地笑笑。
后来小敏告诉我,这位陈医生,是个很好的人,张哥的病一直都是他在费心治疗,有时候见他饿着肚子,都会请他一起去吃饭。
“我看啊,他八成是看上你了。”小玉说道。
小敏瞪了他一眼。然后一个人走过去照顾张哥。
小玉一脸的不恤,“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话,叫做‘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你这样说,要是被小敏听到了,看他不跟你翻脸!”
19
我们陪了小敏一天,傍晚的时候我和小玉识相地走人,留他一个,静静地守住张哥。
小玉在楼梯里娇俏着说,“这个医生不错,人长了又帅,又有钱。”
“你怎么知道人家有钱?”我问他。
“笨!做医生的当然不会差。”
“我看你是自己心动了吧?”
“才不嘞,他不是我的型。”他扬扬嘴角,巧笑倩兮。
下楼的转角处,三个穿着黑色衬衫,戴着魔镜的男人迎在我们面前。
我半开玩笑地问小玉,“那这是不是你的型?”
小玉的脸刷地惨白,定定地说道,“完了。”
那三个人死死地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将小玉掩向身后,喝道:“你们,想怎样?”
那些人互相望望对方,都不说话,这时候小玉在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角,怯怯地:“阿青,他们是日本人。”
“什么?”我回头望向他。
他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地点点头,“就是他们,他们找我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他。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要杀要剐来吧。”他突然从我身后溜出去,径直地走向那三个人。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三个,中间一个瘦长的、鼻梁挺直、嘴唇薄薄的人有一个好看的下巴,其他两个人身形都比较宽大,一看就像保镖似的。
他们三个见小玉走过去,同时摘下了眼镜,当中那个人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剑眉直飞入鬂,长的倒算标志。我不知道小玉究竟跟他们说了什么,那三个人竟同时对小玉鞠躬。此时的小玉显得有些窘迫。
似乎是没什么事了,我爬在楼梯口无聊地望向下面的花圃,数着人来人往,过了好一会儿小玉才走过来拍拍我地肩膀,“阿青,可以走啦。”
我问他,“怎样?”
他的脸顿时春光满面,“那个死老头竟不告诉我,他原来并不是什么流氓,喏——”
我接过小玉递来的名片,上面写着都是日文。
“差点忘了你看不懂。”他拿过那张名片,放进自己的口袋。
“他摘下魔镜的那一刻,我才发觉原来早就在哪里见过他了。”小玉笑着说,“他是东京光华会社的懂事长的公子,就连我那个日本干爹的酒店,也是他老爸旗下的分公司。”
“‘人长了又帅,又有钱。’”我学了他的样子,冲他笑着。
“死男人没事戴什么魔镜,害我以为是黑市人物!”他浅浅地笑着,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20
那天回家之后,小玉开始经常一个人打很长时间的日语电话。
他脸上时不时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稚气的笑容,像一抹阳光一样趋散了他略显世故的眼神。
就在我认为一切都有了起色的时候,那天,我接到了小敏的电话。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压抑着悲痛,泣不成声地说——
张 哥 死 了。
我和小玉赶到那家医院的时候,看到张哥的脸异常地安详和宁静,我觉得那种神情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脸上。
所以,他确实死了。
护士走来,将白布掩向他。小敏发疯了似的狂喊着,我像是又回到了从前,我看见她们用白色的布盖在弟娃的脸上,我只能看着她们把他幼小的身体带走,此外,什么也不能做。
我和小玉抱住小敏疯狂而躁动的身体,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吻住他的脸颊,他的两只手冷得像冰。在那一刻,我告诉他,你要沉住气,小敏。
他粗重的鼻息伴着冷汗,整张脸惨白,两只手不停地抓向空中。我明白,那是看着至爱离去而无能为力时最后的挣扎。
终于,他挣脱开我们,声嘶力竭地喝向正要推走张哥的护士,“不要带走他,张哥,他马上会醒过来,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他踉跄着冲向那尊被白布掩盖的身体,死死地抱住他。将那块白布,哭地湿透。
“小敏,张哥他死了!”我大声说道。
他吃惊地回头,用那双红肿的眼睛望住我,“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他再也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而静逸的病房中泛着回响。
“阿青!”小玉重重地拍我的肩。
小敏无力地站起来,护士们便将那块白布掩盖好,将那具身体推出病房。
我走过去抱住小敏,他伏在我的肩头,大声地哭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们陪着小敏坐在医院的楼梯口。
王夔龙给我的最凶的那种烟,我递给小敏,他狠狠地抽起来。
“小敏,不要难过了,张哥的事就是医生不负责,那个陈什么的怎么就没有把他抢救过来?”小玉愤愤地说道。
“陈医生出差了,如果他在的话,张哥就不会……”小敏用擎着烟的手去擦眼泪。他的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小敏,累了回家好吗?”我说。
“回家,哪里有我的家?”他低着头。
“来跟我们一起住啊。”小玉提议着。
“你们先走吧,让我一个人……”他闷闷地说。
小玉喝向他,“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个样子,张哥会知道吗?”
后来我们谁都不说话了,并排坐在楼梯口,抽起了烟。直到一个护士路过,充满厌恶地望着我们说,“别在这里吸烟,懂不懂规矩?要吸出去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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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子是我很喜欢的一出剧集,谢谢你的后续,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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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生
21
我们三个走出医院的时候,和师父撞了个满怀。
“我怎么找了三个烟鬼徒弟哦!”师父皱着眉头望向我们。
我和小玉掐灭了烟,都没有作声。
“唉,小敏,你以前是不吸烟的,今天怎么……”师父定定地望向小敏,“不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小敏抬起头,盈着泪的眼望向师父。
“怎么啦怎么啦,小敏你不要急,慢慢说。”师父自己却急了一头的冷汗。
小敏半张的嘴半天都没有一句话,小玉见这情形,先开了口,“师父,张哥他,过世了。”
师父两手搭住小敏的肩膀,“小敏,这么要紧的事怎么不告诉师父?”
小敏忍不住附到师父的肩头哭了起来。
“好好好,小敏啊,人死不能复生呐。”师父拍拍小敏,“你不要太伤心了啊,自己的身子要当心。他呀,也算是一个劫数了,可惜没撑过去。”师父望着小敏哭肿的眼睛,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提起袖子抹眼泪。
“师父,您来医院做什么呢?”我问。
师父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哟,差点忘记了,我女儿下个月就要生产了,我来给她联系一下医生,问问要注意哪些事情。”他笑着看着我们,“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有喜酒吃。”
“那师父,我们不耽误您了。”我说。
“没事,还有什么事吗?”师父望望小敏,“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师父说。”
小敏摇了摇头,“谢谢师父。”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啊?”师父问道。
“小敏跟我们一起住。”小玉说道。
“跟你们一起住?你表姐那里的房子那么小,哪里可以挤下三个大男人?”师父顿了顿,“我看啊,小敏过来,住到我们桃源春来,你师母现在要照顾我女儿,餐厅里人手不够,你的手艺不是还不错吗,来帮忙也好哇。”
“好啊。”小玉推推小敏。
“嗯,谢谢师父。”小敏点了点头。
师父撅起嘴,喝道,“谢什么谢什么?还把不把师父当自己人了!”
22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又去了老地方打撞球,我追着小玉,小敏追着我,我们三个像往常一样,将所有的不痛快都消耗在滑过的跑道和轻声笑语间。
“还记不记得,以前老鼠被他哥打断了手骨,我们叫他不要滑,他偏要。”我笑着说。
“是啊,还好没给他摔跤,出了事我们怎么向师父交代!”小玉符合着。
“阿青,我还没去看过老鼠呢,他怎样啊,有没有在里面给人刷马桶啊?”小玉玩笑着。
“是,怎么跟你比,一代名妓!"我冲他道。
小敏不说话,背过手去,一个人闷闷地滑着。
“来,小敏,我们来比赛。”我拉了拉他的衣襟,“看谁先到过那里。”我指着前方的第一个栅栏。
“好啊。”小玉拍手道,“看谁最后到,要请霄夜哦!”
“一、二、三”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们三个人尽情地挥洒着汗水,仿佛拼了命要和时间赛跑,仿佛又总有用不完消磨不完的时间,仿佛这激烈的节奏一停下来我们就要重新拾起忧伤。我们谁也不要,谁也不愿停下来,宁愿用劳累麻痹心灵,和青春叫板。
“今天很痛快是不是?”小玉吃着水饺,余光不停地瞟着小敏。
“小敏,你不知道,那天,也是这样的晚上,老鼠和我们一起教训了那个欠揍的领班呢。”我望向小敏。
他仍旧低着头吃着水饺。时而又流露出那种彷徨而痛苦的眼神。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老鼠是不是快出来了?”突然间小敏抬头问我。
望着他那双突然间含着希望的眼睛,我开心地应着,“对,好像再过两个月。”
“唉,只是不知道,出来以后,他那个乌鸦大哥还要怎样对他。”小玉说道。
23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师父在安慰一旁落泪的师母,那个情景着实把我们三个脸都吓绿了。
我们迟疑着走向他,迟钝地喊到,“师父。”
师父回头的时候,脸色却异常平静,只是额头的汗不断溢出。见我们,到先笑了出来,那才化解了我们的顾虑。
“你们来的正好啊,我女儿生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师父一脸地得色。
小玉一下子跳到师父的身边,“恭喜师父,贺喜师父,这些天您一直红光满面,皮肤那是白里透红,好看的不得了,就知道一定是有喜事临门!”
“你个鬼灵精,吃起你师父的豆腐来了,我可不是盛公那么好轰。”师父折起扇子给小玉当头就是一下,“看你还敢!”
小玉用手遮着头忙叫道“饶命”,师父见师母在一旁也不好造次,就收了扇子安慰道,“不要难受了嘛,咱们进去看孙子吧。”
我们三个一起作揖道,“恭喜师母。”
她见了我们才破涕为笑,“等下一起到桃源春吃酒去,我请客。”
我们跟在师父的身后,小声问他,师母刚才怎么了。
师父压低了嗓音道,“还不是看见女儿生产的辛苦,心疼啊。”
隔着玻璃窗,我看见一个皱着皮红着脸的小家伙在一群护士的包围下踢着小腿哭闹着,小玉开口说,“婴儿,好像都这个样子,不是很好看哦。”
“那你知道你小时候是怎样的?”我问他。
“一定比他漂亮多啦。”小玉歪着脑袋望着新生的婴儿。
“我见过我弟出生的时候,真的挺白的,很安静,不爱闹。”我静静地说。
“好可爱哦。”小敏感叹着,“如果作人一直像婴儿这样,什么也不用想,大概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那天下午,师父和我们一起去看了老鼠,在走进教改所的门口,我看见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匆忙转身的背影。
师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鼠,老鼠定定地听着,眼中散着淡定而沉稳的光芒,很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无所顾虑的老鼠。
我问他,“老鼠,刚才我们看到那个妹妹,就是小山花……”
“对,她刚来过,”老鼠笑笑说,“你们不再的时候,她常来。”
“哦,是不是……”小玉不怀好意地笑道。
老鼠低着头,默不做声。半饷才问,“你们,今天一个个气色都好好啊,有什么喜事吗?”
师父笑道,“算你小子有眼力。我女儿今天顺利生产,抱孙子啦。”
“师父,恭喜你哦,你真是好福气哦,新公园里所有的人哦就你命最好了。”老鼠高兴地说着。
“原来老鼠的嘴巴也会有甜的时候啊。”小玉笑道。
师父笑了一会又沉下脸来,瞪着老鼠,郑重其事地说道,“师父问你,是不是已经改过自新了?师父不想看到出来后的老鼠,又是干那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如果再被关进来,师父是不会来看你的了。”
“我知道啦,师父。”老鼠应道。
24
一个月后阳光灿烂的一天,桃源春里里外外都贴上了红色的喜联,好像上一次杨师父给女儿办婚事那样隆重而喜庆。
杨师父的女儿有些发胖,抱着儿子一脸的幸福表情,她的丈夫坐在她的身边,和同桌的人开玩笑聊天,那一桌师父安排了他们长里的同事,我们都不认识,所以去闹酒打诨的人也不多。
时钟敲了12下,外面的太阳透过玻璃照地一屋子的通透明亮,屋内的电风扇不停地吹着,热腾腾的菜肴一个接着一个,我们这一桌都是自己人,喝酒划拳玩地不亦乐乎。
师父看了看表,“怎么老鼠还没来,阿青,他是不是今天10点放的?”
“是啊。”我点了点头,“刚才我们去接他的时候,他说要先回家整理些东西才好过来。”
“师父,您不用着急,老鼠这家伙,您这好酒好菜候着,这样的便宜他还不来占呐。”小玉吃着菜,眉飞色舞地说着。
“我去看看吧。”我站起来,“你们先吃,我去门口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小敏说道。
我按住他,“你吃吧。”
出门后兜转一圈,仍旧没有看到老鼠的身影,在我失望着就要进屋去的那刻,转角出,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提着一个包,也像是在等人似的,站在离我不远处张望着。
我正要叫住她,她一个转身,消失地无影无踪。
“阿青!”有人拍上我的肩膀。
“你怎么才来!”我有些不平。
“走啦,进去啦,师父他们一定等急了。”老鼠硬是不等我把话说完,推桑着我进屋。
“哟,看看是谁来啦!”小玉端着酒,娉娉婷婷向老鼠走去,“迟到了可要罚酒三杯!”
老鼠接过杯子,爽快地都一股脑儿喝下去。
小玉见状,不肯罢休,“还有三杯,是我,阿青,小敏给你接风的。不喝可不够哥们儿哦!”
老鼠要又接过杯子,这一次,被师父的手打回。“人家老鼠刚出来,你就这样让他借酒乱性呐!”师父对小敏啐了口水,又笑眯眯地望向老鼠,“快来,吃些菜。饿了吧。”
小敏把身子往边上一挪,腾出老大一块地方给老鼠坐,老鼠望着他笑笑,“我又不是什么肥老头,你这样躲着我做什么啊?”
小敏听了笑笑,身子稍稍坐过来一些。
热抄的菜一个接一个端上来,老鼠动了动筷子,时而望望那厅上悬挂的钟,心绪不宁似的。
“老鼠,你回家后,你哥哥乌鸦有没有对你怎样啊?”师父问道。
“没有。”他闷头吃着菜,一会儿又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我们,一会又低下头去。
突然,他说,“太谢谢你们,一直都这么照顾我,我老鼠活在这世上一天,都不会忘记你们这些好兄弟的,还有师父,您,请受我一拜。”说着他兀自离开座位,走到师父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们慌忙地扶他起来,大家都以为他酒喝了多,也没有留意他的异样,不一会,他说:
“我去上个厕所。”
我从没有发觉嬉闹的时间可以过的那样快,桌上的菜都没有热气了,凑热闹的人都纷纷打起了饱嗝。师父拿起牙签挑牙齿,我和小玉正要抽烟,突然被师父喝住。
“我孙儿在呐,谁都不准抽烟,嘿嘿嘿嘿。”
我和小玉识相地收起了烟。
“咦?老鼠怎么去了那么久?”小敏问道。
“我去厕所看看。”我起身向里屋走去,暗彤彤的后屋零星地点着一些灯,但是仍旧看不大清楚,我跺着步子,向里喊老鼠,可是久久都没有回应,在通向厕所的必经之路上,我看到一张纸条被钉在墙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谁留下的。
“对不起,我走了。你们不要担心我。
——老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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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没坐上沙发!!!!
没关系,地板上还有长长的羊毛地毯,暖和极了,咱靠着沙发腿儿照样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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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爱
25
“你是说,老鼠走了?”小敏惊诧地望着我。
我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小玉接过我手里的纸条。
“天哪!”他皱起眉头,“这个死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就在我们围作一团的时候,师父夺过小玉捏在手里的那张便笺,他凝目的神情掺杂着怨愤和疑惑。
“臭小子!”杨师父攥紧拳头,“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要到哪里去,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还有没有你们这些兄弟?”
“师父……”我说道,“我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因为,老鼠似乎不是一个人走的。”
“什么?”小玉、小敏、师父齐声望向我。
“他,好像和另一个人,是以前被他哥哥乌鸦关起来的小女孩,他们……”
“这怎么可能?”小玉惊呼。
“唉……我是越来越弄不懂你们这些娃儿了。”杨师父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回到乌鸦那里,不知道又要受多少皮肉之苦了。”
“早叫他离开他偏不,现在我们等他回来他到好,自己跟人家私奔了,算什么兄弟!给我见到他一定要狠狠扭他的耳朵,老鼠最怕痛了!”小玉忿忿地说着,其实我知道,我们都很想他。
后来我们静静地坐在饭桌上吃完了这一顿本该算快乐的酒宴,老鼠的碗筷还放在原处,只是师父先前给他盛的汤早已经凉透,小敏的脸上显然有不开心的神色。
我轻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太过担心了,老鼠一个人一定可以没问题的。小玉依旧能吃能喝,只是他不再胡乱地开我们的玩笑了。
我告诉小敏,就当是以前那些日子,老鼠也不再我们身边。而他却说,可是那时我们总知道他在哪里,而现在,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
“或许他在哪里都一样,他始终是我们的好兄弟,都在这里,对不对?”我指着心。
小敏望着我,也摸摸自己的心。然后,他笑了。
是啊,我们都还有心。
还有什么,比心更重要的呢?
如果一个人,失去了心,还能被重新还回来吗?
26
午夜的时候,酒宴上的客人纷纷散去,吴敏留在了桃源春,我和小玉,走入了黑暗的街头。
晚风吹在我们的身上,凉嗖嗖的,小玉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我问他冷不冷。
“不冷,习惯啦,在东京的时候,我一直这样。”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街上突然亮起了耀眼的灯,是一辆车朝我们开来,那是一辆豪华的轿车,然而却在我们的身后鸣响了喇叭。
“小玉——”车里有一个并不太圆熟的口音这样喊着,我们回头望去,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拽着前胸从车里款款地向我们走来。
小玉的脸上泛起了笑意,我借着灯光看清楚了那个人。
“你怎么来啦?”小玉巧笑倩兮地望向着黑色风衣的男子。
“我-来-送-你-回-家。”那人拗口地说着国语,听地我们都笑了起来。
“我来介绍,”小玉笑盈盈地望向我,“这位是李青,我最好的朋友,记住咯,李-青。”
那人微微一笑,嘴里默念着我的名字,小玉调皮地望着他,“一定要多练习哦,要念对了才好!”
“这位是我在东京认识的朋友,渡边司。”
“哦,我知道,就是你说的……”小玉立马甩了我一个眼色硬是让我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那人眉目俊朗,鼻梁挺直,长地有几分贵族公子的气质,他说着“兴会”友好地跟我握手。
他们最后用日语说话,小玉招呼我上那辆车,我便和他一齐坐进去。渡边司开车的技术不错,我和小玉坐在后座上小声地说话。
“是这吗?”渡边司将车停下,出车为我们开门。
夜已经很深了,我依稀有些困意。
“谢谢你送我们回来。”小玉笑着向他答谢,他怕他听不懂又补上一句日文。
渡边司笑着用中文说,“不用谢,乐意为你服务。”
“是你,不是你们哦。”我对着小玉坏笑,他随即翻了我一个白眼。
渡边司不解地问道,“我刚才是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小玉笑着应道,“只是中文太难了,你真要学?”
“请王桑做我的老师!”渡边司俯身向小玉鞠躬。小玉受宠若惊连忙扶住了他,“光华会社的大公子给我行这样的礼,真是让我王小玉折寿了!”
晚上,小玉问我,“你觉得,我们配不配?”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片刻后小玉自己说道,“其实哦,我觉得,如果这个问题能阻止你喜欢一个人就证明你还不够喜欢他。”
“嗯,只要你喜欢就好。”我说。
“那你告诉我,你和龙子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望着床沿,默不作声。
“其实,我觉得,他是真挺在乎你的,他来安乐乡找过你对不对?”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阿青,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叫赵英的同学?”
“小玉,睡觉了。”我说着盖紧了被子。
然而,他的问题却让我更加难以入睡。
27
-----------------------------
回家的路上夕阳照在我们的背上地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如果你是女生,一定长的很正。”赵英推着自行车望着我傻笑。
“傻瓜,今天为什么不骑车,要推车,浪费时间浪费体力!”我抱怨着。
“走路回家,就可以多跟你在一起。”
他笑起来很阳光,再难过的时候只要看着他笑,心里面所有的阴云都会消散。
“阿青,如果你是女的,我就要你当我老婆。”他斜着头望向我。
我在他的背上重重地打了一拳,“干什么要我当老婆,你给我当老婆才对!”
“你给我当老婆!”他说着放下自行车拽住我。
“你给我……”我硬是跟他耗上了,我们谁也不让谁,夕阳照着我们的脸上一片金光。直到后面有人骑车朝我们按了铃铛。
“两个人有车不骑,还在马路当中打架,成和体统!”
那是我们的语文老师,老学究一个,戴一副黑框眼睛,整天的之乎者也,我们在背地里都喊他老古董。
我和赵英相视一笑,放开了对方,提起了自行车飞快地骑走了,但是我们谁也没有往回家的地方骑。
那是一座荒山,长着许多紫色的野花,有一颗古老的树,传说情人们在紫花开遍的时候来到这颗树下,只要各自都许相同的心愿,那么美好的愿望就会成真。
我和赵英背靠背坐在那颗树下,我在心里许了一个没人知道的愿望,我不知道背后的他此刻心里在想着什么。
“你在作什么?”赵英问我。
“看夕阳啊。”我说。
“夕阳有什么好看的?”他转过头问我。
“你看啊,是很好看,还有火烧云。”我指着天边烧得红艳艳金灿灿的云朵。
“你脸为什么那么红?”
“哪有,太阳照的。”我捂住自己发烫的脸,“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正要起身,赵英的手忽而拉住了我。
“再坐一会好吧,我有事告诉你。”
就在这个时候,天突然阴沉,雨滴瞬间降落,颗颗黄豆般大。
“真他妈的见鬼了!”赵英愤怒地说着,起身去找他的自行车。我跟着起来,扶起自己的车,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他大叫了一声,他的自行车失灵了,越骑越快,渐渐地我追不到他也看不见他,雨滴打碎了我的视线,在苍茫的天地间我只是拼命地喊着——赵英!
--------------------------------
“阿青——”
小玉叫醒了我,醒来的时候我的枕头被汗水濡湿了一片,裤子上也一片粘腻冰凉。
小玉望着我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极窘地下了床,将床铺和裤子换下,小玉跟到我的身后,他靠在浴室的门沿上望着我洗梳。
“阿青,整个晚上,你一直都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嗯。”
“既然你那么喜欢他就应该去找他啊。”小玉双手交叉,担心地望向我。
“我没事,做梦说胡话吵了你了真不好意思。”
“你这样说就太不够意思了,什么叫吵醒我了?我们不是好兄弟吗?人家关心你知不知道。”小玉瞪着我。
“好啦。”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没事,去忙你的吧。”
“你就是喜欢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肚子里憋。”小玉斜着头,望向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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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尘
28
一场大雨之后,气温一下子降了不少,这天不等我們从夏天的燥热里回过神來就匆忙地催我们換上秋衣。
小玉锅了件毛衫仍旧叫冷,他见我只穿了件格子衬衫遍嚷道:“阿青,你是不是恋爱啦?”
我望着他,小玉扬扬手说,“诶,我不管你了,冷了别怨我没提醒你就是啦,正好我也要出门去。”小玉笑起来面如桃李,不用猜也知道他去作什么。
我笑了笑,推门出去。
风肆意地往我身上窜,仿佛母亲死去的那个夜里的那些无情的雨一样的冰冷。
我双臂环抱,斜靠在街角。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我突然觉得,他们看着我的目光很奇怪,其实我早就知道,这白天的繁华世界,和自己是极不相称的,也只有夜晚,夜色掩盖下的城池,那些孤寂而彷徨的行人中有我们的自己人。
我捏着严老板那张被我洗坏了的名片,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我这样不珍藏他的名片,师父也说,这很不尊重人,可是我总是忘记自己的脏衣服里藏了些什么东西,一起洗的时候,才又发觉这些有些了不起的东西就这样毁在我的手里。
我照着上面的数字,拨通了电话号码,那头的声音谦和有礼。
“喂,严老板吗?我是阿青。”
“哦,阿青啊,你好,最近怎样?”
“严老板,我想继续在你这里工作,可以吗?”
“哦,这样啊,那好吧,你明天来上班吧。”
“真的?太感谢了。”我掐着电话心里十分的高兴。
“阿青,记住,凡事要忍,我们这种人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很不容易,我想经历了一些事你会更懂得我的苦衷。”
“是,严老板。”
我挂下电话的时候,拐过一条街,去了念书时常去的那家小食铺,就是门前有卖刨冰的那一家。
其实我去的时候,那个胖阿伯已经不在卖刨冰了,天气变冷了,还有谁会吃刨冰?
他见了我想必有些眼熟,我对他说,我以前常来吃刨冰。
“哦!”他拍着自己的头,“我记起来了,还常和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孩子是不是,他叫什么来着……”
“赵英。”我告诉他。
“对对,赵英。”他笑了笑,“现在怎么不见你们在一块了?”
“他出国念书去了。”
“哦,那好啊。”他不置可否地望着我,“那你……来一碗热豆浆吗?”
我看见他的推车里,有冒着热气的汤。
“天气冷了,我改卖热饮,呵呵。”他笑了笑,问我,“要甜的还是咸的?”
“一碗咸的,不要加糖,再来两块猪血糕,谢谢。
“好勒,一碗咸的不加糖,两块猪血糕。”他利索的动作一直都让光顾他的客人感到满意。
“咦?”他突然诧异。
“怎么啦?”
“就在前些天,也有人这么叫这些点心的,好像……”他望着我使劲地回想些什么。
“对了!就是你那个叫赵英的同学!”
我只感到万股电流一其汇集于心,呛得把豆浆都喷了出来。
“咳……老板,你说……咳……刚才你说……什么?”
“好像是他,有这么高,一双眼睛总像在搜索着什么一样……”他用那肥胖的肢体跟我比划着。
“你真地确定是他?”
“应该不会错。”他扰着头,“是前些天,好像就是上个星期。”
“谢谢你。”
29
天色灰朦朦的,但是有太阳隐隐的躲在云层背后,偷偷地露个脸来,晒晒阴沉的大地。
我不知道,如果真的再遇见赵英,他是不是像我一样那么迫切地希望彼此能够再次见面。
两年了,两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两年里我变了许多,至少不再是那个容易羞涩的少年,青涩和纯真在我身上都不复存在了,我彻底背弃了父亲的期望,荒废了两年的时光,兜兜转转始终还在原地,一事无成,只是在那个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中,我不再像当初一样满心充满着未知的恐惧。师父和郭老都说,我们这样的人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别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可是,我忘不了赵英。
沿着过去放学的路,我知道怎样到达他家。曾经,那条路上和他一起走过,我想我们只是朋友,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说。我喜欢看着他微笑地望向我,即使是背着阳光,那种温暖地感觉依旧是那样强烈。
而今天的太阳不太好,一下子被整朵黑云盖住了,像是阴沉地又要下起雨来。
空旷的马路上空无一人,来往的车辆开地比平时更急了些。阴暗的天幕下,马路中间有一个奇怪的背影,他抬起头望着天,头发及肩,伶仃的长腿包裹在黑色的长裤中,毫无目的地肆意走动着。
一辆车在那个人的不远处闪着车灯鸣响了喇叭,我丝毫没有犹豫地朝他扑过去,我们摔在路边的草地上,那辆车从他刚站着的地方呼啸而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没事吧?”我从他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尘,拉他起来。
“这条路上的人少,车都开得很快,你不知道吧,以后不要站在马路中间了。”我告诉他。
“你管我!”那人的声音像夜风一样的冷。
“诶?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我冲他喊着。
他突然回过头来,顿时,轰隆隆的雷鸣声旋住了我所有的思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那双万丈高空凌空闪电一般的双眼,透过阴沉的夜色,穿透混沌的空气,在着僚无人烟的草地上,像一击霹雳震地我久久无法相信自己还能够有知觉。
我踉跄地向后倒退着,嘴里呓语般地念着那个名字。
“阿凤……”
“不许提那个名字。”他朝我吼着,“谁也不许说!”
我望着他。
“你认错人了。”他甩了甩头发,转过身。
我像是被魔咒定了身,双腿如灌了铅似的动也动不了。
“谢谢你,小兄弟。”忽然他说,“我想起来我在哪见过你。”
天像是要黑透了,我蒙捏自己的脸,很痛,那并不是梦,如果不是梦,那么我看见的就都是真的?
我朝他追去。
30
新公园
他那纤长的身影游刃有余地在树丛中穿梭,一看就是对这里十分熟络的人了。
天空响起了沉闷的雷声,万丈高空二话不说地将雨滴倾泻,雨水如注。
找到伴侣的人们相拥着逃离新公园,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奋不顾身地冲进这片又黑又湿的林子。
他在一棵树边停下。我一时找不到藏身之处,便这样跟他面对面地站着。
“跟踪我很好玩吗?”他双手交叉,用那双又大又冷的眼睛瞪着我。
“我想,你真的是……”
“是什么?告诉我,你们第一次看见我不是都以为是鬼魂吗?”他兀自笑起来,那笑声凌厉而凄惨。
“你是阿凤,不是鬼魂。”我向他喊道,“你是阿凤,活生生的阿凤!”
他收起笑声,那双闪电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嗯?你不怕我害你?”他故意提高了声音,但是这样再也无法把我吓走了。
“阿凤,他一直都在想着你。”我望向他。
“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他冷冷地说。
“不是你想地那样。”
“那是怎样?”
“十年,他一直在自责,忏悔,还有,爱你。”
“那又怎样?”他抬头将脸掩在雨水里,我看不清那张脸上是否已经泪流满面。
“阿凤,你跟我走!”我冲过去拉住他,他的手臂硬地像一块石头,轻易地甩开我的手。
“你凭什么管我?”他吼道,“这个世界上,谁也不配管我!”
——“难道傅爷爷也不配管你吗?阿凤。”
我们一齐回过头去。
师父撑着伞,向我们走来。闪电照亮了他那张脸,霎时冷俊严肃。
“阿青,不要怪师父没告诉你,傅老临终时才告诉我阿凤的事情。”
“傅爷爷……”阿凤哭倒在地。
师父将伞柄交至我手中,冲向雨中。
他扶起阿凤,为他抹掉脸上的水。“阿凤,这些年你也吃了不少的苦,跟师父回去好吗?”
“我不回去,我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这满天满地的雨,都像是从他眼里流出来的泪一样,从没有一种声音,比这声音更绝望。
“如果以后不行,就这一天,这一夜,你得跟我回去!”师父紧紧地拽着阿凤的手,决然的眼神直直地瞪着他。
31
昏黄的灯光笼罩的屋子,像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这是你的衣服,傅老临终的时候让我保管,他说哪天你回来了,让我亲手交给你。”
阿凤捧起那件鲜红的衬衫,将它摊开,他的手在衬衫的胸口处摸索。
“都补好了?”他抬起头望着师父。
“是啊,傅老一针一线把那个刀口缝合。”师父告诉他。
阿凤捧起它将整个脸埋进去。
“杨师父,我想知道,傅爷爷有没有后悔……”他抬起朦胧的泪眼望向师父。
“没有,他从来没在意这件事,他说,只要你能活下来,他就是花再多的心血都愿意。”
“我知道他那时候为了我的事,累坏了身体。”
“是呀,他瞒着所有的人,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他这样子,也是让龙子的家人和知道你和龙子的事情的人不要为难你。”师父叹了口气。“也还好,龙子没有被判刑。”
“杨师父,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凝视师父,“千万不要让王夔龙知道我在这里。”
“为什么?王大哥他那么爱你。”我问。
“没有什么,比让我再见他更糟糕。”
“你明明就是怕!”我说道。
“阿青!”师父喝住我,“你们这些小娃儿,哪里知道当年那些沧桑事,不要多嘴了。”
“阿凤,其实傅老爷子临终时也这么跟我嘱咐,所以我才瞒了那么久,放心,你的决定,也是傅老爷子的意思,我就是不买你的面子也要看在傅老爷子的分上。”
“阿青,过了今天,就当这件事情从没发生过,不可以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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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芽
32
不知道過暸多久,天空才又泛出了微蓝的颜色。
有一只鸟,不急不慢地跳过草丛,像是跟踪着什么似的,然后我,在它的身后,什么也没看见。
路边依旧有许多来往的车辆,它们火急火燎地像是赶着一桩不能怠慢的任务,轰隆隆地从我的身边飞驰而过。
我有些头痛,使劲站起来,才发觉自己原来还在昨天来过的那个草地上,远处的教堂,依旧庄严地耸立在这片颇有高度的山地上。
风呼呼地往我身上窜来,我却一点不感觉到冷,让我惊讶到惊惶的是,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昨夜的事一点都记不起来,像是在这里睡了一夜。
我打了个喷嚏,原来,就这样感冒了。
我将手伸到胸前的口袋,严经理的名片还好端端地放着,我掐着它,慢慢地迈开步子。
严经理一见我,客气地笑着。
“阿青,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只不过。”
“觉得自己应该更努力的生活?”他微笑着望向我。
“嗯。”我点了点头。
“你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会再回来的。”他顺手抬了一下眼镜。
“谢谢您,给我机会。”我望着他,感激地笑了。
“阿青,从今天起,可能还会遇到以前地那些事,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挺过来。”
“好的,我会努力的。”
严经理回头叫着,“——小马。”
在餐厅的柜台前,走来一个白白净净的男人。薄而微翘的嘴唇,直挺挺的鼻梁,看起来有些斯文。
“你好,我是马凉,叫我小马就可以了。”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我接过他的手,说道:“李青,叫我阿青就可以了。”
“你们同班吧,就这样好了,小马为人不错。”严经理对我笑笑。
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
小马说我穿起工作服比其他人都帅。我和他干活都很努力,下班前我们一起收拾桌椅。
小马说他原本有个女朋友,后来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和不来,于是,散了。
他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我笑而不答。
“如果我碰到了好的女孩子,一定会介绍给你的。”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我知道他只是课余来这里打工的学生,和我一般大,却是个正二八经的大学生,家里也不是穷到非要来打工不可,只是他很自立,希望靠自己而不是家人。
望着他纯真的笑容,有那么几刻让我恍惚以为赵英就在身边。而我也立即想到了也许他就在这个城市里,或许哪天,我们真的可以见面。
33
那天下班之后,我一个人晃到赵英过去的住处。
那个地方,总有我熟悉的味道。
我盯着那道长长的栅栏,在一朵云缓慢飘移的时间内,我看见了那道院门被推开。
我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地就可以看见他,比我先前构思的任何一种相遇都要简单。
他站在那里。
风吹乱了他前额的发,他没有用手撩开它。
我望着他,嘴里笨笨地憋不出一个字。
他也定在那里,手僵持地扶在门上。
“你……”我们不约而同地说起来。然后是笑,我们都笑了。
“要不要进来坐坐?”他站在那里说。
“方便嘛?”我小心地问。
“我父母已经去了美国,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他微微笑了起来。
那间屋子没多大变化,仍旧阴阴的透不了光。客厅的墙上还放着他父母的合照,而书房,收拾地干净而整洁。
“你家里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我对他说。
“是啊,其实我还满念旧的,不喜欢变。”他说时带着笑意。
“哦,都说去了美国的人是不想回来的。”
“也不全是,有些人不管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哦。”
他客气地请我喝茶。我坐在那张老旧的沙发上,静静地回味着从前流逝的时光,那个时候,他经常让我放学或周末的时候去他家里,我们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也许现在不一样了,谁也回不到从前,只是能再次遇见他,让我心生感激。
“这次回来,会呆多久呢?”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看情况而定,基本上,那里的书我都念完了,只是我父母他们不希望回来,他们不想再碰到熟人。”他底下头,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你呢,还要去美国工作吗?”
“我联系到了台北的一家公司,可能会再这里工作下去。”他顿了顿,“我不想离开。”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本想继续问下去的,却发觉自己已经难以启口。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回来了?”
“哦,有人跟我说,看见过你。”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想看看老朋友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真的是老朋友了呢,我们……”他清了清嗓门,“我也想去找你。”
“嗯。”
“时间不早了,我们有空再聊吧。”
他站起来,“好,我送送你吧。”
我们走出去地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我叫他回房,但他只说着没事。
“回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认识路。”我冲他笑笑。
“好,那你能告诉我你在哪吗,我好去找你。”
我将我工作的地址告诉他,还留了丽月姐家的电话,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多余了,然而我仍旧期望,以后的日子里,仍旧可以见到他。
34
我到家的时候,丽月姐坐在沙发上哄着小强尼吃晚饭。
“阿青,你回来啦,饭菜在桌上,自己去热一热吧。”
“哦,谢谢。”
“没事啦。”丽月正要喂小强尼饭,被他一把推掉,米饭掉了一地。“小杂种,要死啦!”
小强尼顿时哭闹起来。
“哦,宝宝不哭宝宝不哭,不吃我们不吃了哦!”丽月抱着他哄了起来。
我拿来抹布,擦去了地上的油腻。
“谢谢你啊,阿青。”
“没事,丽月姐,小玉还没回来吗?”
“哦,他呀,现在天天都是三更半夜才回来,我们管不了啦,让他去做他的樱花梦吧。”
“我看,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他哪一次不认真啦?每个日本来的欧几桑,他都乐巅巅地送上门去,等人家开开心心地回日本,他在满地的拣他掉落的樱花辧。”
小强尼哭的更凶了,丽月姐没心思理我。
我把饭菜热好了自己吃起来。
吃着吃着竟然会开心地笑起来。满口的菜,除了甜也完全吃不出别味道。
楼下有汽车开近的声音,我靠着窗户朝下望去。
那是渡边司的车。
车灯照彻了幽黑的长廊。我看见他谦和有礼地开门,小玉款款地从车中走出来,妖妖娆娆,美目盼兮。然后他们恬静地挥手道别,临了渡边司在小玉地额前轻轻一吻。像所有电视剧里相爱的男女主角分别时的场景,看见他们,就好像看见了幸福——怪不得小玉整天的面如桃李。
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在上铺的小玉不停翻身。
“小玉,你是不是睡不着?”
“阿青,吵到你了吗?”
“没有。”
“我是心里有事。”
“哦?能告诉我吗?”
“我从来也没有这种感觉。”
“你恋爱了。”
“我不知道,以前,我也喜欢过那些老头。但是这一次又不一样。”
“小玉!”
“阿青,我知道我很现实,谁都可以说我是现实鬼,我也承认以前我喜欢那些老头,更多的是喜欢他们的钱。可是这一次,我反复问自己,如果渡边司不是什么大公司的公子,没有车没有钱,我还会不会对他那样,答案,是的。”
“听起来,好像陷地挺深的。”我带着调侃的语气。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黑社会才躲回台湾,没想到他那么有种,追我到这里,既然他比那些有钱的老头更在乎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就这样,爱他?”
“嗯,我同意。”
“所以……”
“所以,不要想那么多啦,你们在一起真的挺好,我理解。”
“阿青,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今天你气色很好!”
“我?”
“是啊,面带霞光,快点告诉我。”
“我碰到以前军校的一个好朋友。”我说。
“是那个叫赵英的人吧!”小玉翻了身,“还‘好朋友’呢,说的那么做作!恭喜你啦,重拾旧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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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没题目了,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35
白天,严经理的店里冷冷清清的。
我无聊地整理着桌椅,然后去柜台上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小马十分勤快,即使没什么人可以招待,也找些可以做的事情来帮忙。
他总是笑嘻嘻地跑来问我有什么需要,仿佛闲着的时间会咬人。
我告诉他我本来就没什么活,你去问别人吧。
他说,我和别人不熟。
一到了傍晚,人渐渐多了起来,严经理看我能干,将我的班掉至下午。薪水也提高了一些,另外,客人的小费他是随便我们的。
小马对每个客人都殷勤周到,他那张白净的脸上堆起笑容的样子十分好看。有时候他一个人躲在厕所,隔着门,我能听见他数钱的声音。
休息的时候,他总是和我在一起,他不抽烟,口袋里总是装得鼓鼓的,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肯说,其实我一直纳闷,为什么他挣那么多钱却总是不够用。
晚上我有些饿了,叫上他一起夜宵,他点了一碗水饺,没碰上几口就嚷着不想吃了,打着哈欠,我以为他困了。
我匆匆吃完自己的那一份,带上衣服,准备跟他道别。
我转身的那一刻,一阵清脆的巴掌响起。
“你他妈的还知道吃霄夜!”
我本能地冲去拦在小马身前。
“你想怎样!”
小马捂住自己的脸,“阿青,你不要管我了。”
“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那人恶狠狠地瞪着他。
“小马?”
他推开我,“阿青,你走,我的事你别管了。”
36
“告诉我,你不是来打工的大学生吗,怎么整天整天都不用上学?”
他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神似有似无地东飘西晃。
“说话啊?”我加重语气。
他不急不慢地斜睨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他,一下子发觉,原来,我还太不了解这个孩子了。
“可以给我支烟么?”他轻轻地说。
我递给他,“你平时是不抽烟的。”
在他接烟的时候我抓住了那只布满淤青的手。
“痛……”他疼地眼睛挤出水来,我撩起他的衣袖,让我吃惊的是,除了新添的淤青,那上面还有一个个密密麻麻的针孔。
“你看到了。”他说着点上烟,“拜托你,不要告诉严经理。”
我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他。
他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早就被学校劝退了,我父亲说,再也不想看到我,现在我的身体只是我自己的,我想怎样再也没人管得了。”
他那番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的不想再记起的回忆。
我有些闷闷地,走过去开了窗,让风吹在脸上,好冷静一些。
他在我身后小声地啜泣起来,我没有去看他,我知道,这个时候,他多半不乐意让我瞧见。
过了良久,我问他口渴不渴,他哭着睡倒在一边,我给他到了杯热水,递到他手上。
他坐起来,像捧着救命圣水一般,眼眶红红地望着我,久久地才说了两个字,谢谢。
“如果你是我弟,我一定会揍你的。”
喝完水,他便一头倒在沙发上,我找了一张毯子为他盖上。
他睡觉的时候身体蜷缩着,脸皮过于苍白,嘴唇上没了血色,鼻翼轻轻地张着,那幅样子,突然让我想到了弟娃,想到以前,我也总是这样看他睡觉。
晚上回家的时候,丽月姐卷着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见我回来了,不急不慢地说,“阿青,今天有人打电话来找你,他叫什么来着……哦,赵英。”
“他说什么了吗?”我问她。
“问了我说你不在叫他晚些打来。”
“哦,谢谢丽月姐。”
我走进浴室,脱下衣服,把水龙头开大,闭上眼睛,任水流冲刷这副皮囊,好像每冲一下,就都能洗去身上的罪孽似的,即使泪流满面,也没有人会知道。
37
在我进房的那一刻,电话才又响了起来。突然之间我感到心惊肉跳地,猛地抓起话筒,就怕这铃一会就不响了。
“喂,是阿青吗?”
我捂住澡后慰烫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掐着话筒,怕自己说不出话,也怕自己说错了话。
“是我。”
“我,赵英。”
“嗯,知道。”
“我就是想确定一下,这个号码究竟能不能找到你。”
“还怕我骗你?”
“不是,就是担心……想确定一下。”
“你不会我工作那个地方,也打了电话去?”
“是呀,你怎么知道?”
“猜的。”
“猜,那你还能猜到什么?”
突然之间,我不知道怎样回答。
“阿青,现在工作好吗?”
“还行。”
“那,身体还不错吧。”
“也还行。”
我要笑起来了,两个人竟然可以无聊到只剩这些话题。
“你不会接下来都要问我这些吧?”
电话那头的他哈哈大笑起来,“还能打篮球吗?”
“开玩笑,自然是不会荒废的了,还记得以前……”突然我发觉自己说了太多。
“以前,我们可是王牌搭档!”
“那些事情,都过去好久了。”我笑着说道。
“过去了,你觉得都过去了吗?”
电话这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想着他那样的声音,想到原来我那曾经过分担心的距离感,着实有些可笑。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没有想到闷了半天竟然从嘴里冒出这样的话来,恨得我只想抽自己嘴巴。
“我明白了。阿青,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是。”我说,“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那就好,你这个家伙以后也不要忘记我就对了。”
“不会的。”
“时间不早了,你忙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你也早点睡吧。”
“嗯,好梦。”
“再见。”
我捏着电话,放在耳边,我只是想等到他挂下之后才挂,然而过了片刻始终没有听到“嘟嘟”声,那头安静地像是只剩下空气。
“你,没挂?”听筒里传来赵英的声音。
“你先挂。”
“那我,挂了。”
“好。”
“你怎么还没挂?”
“不是说你先挂的吗?”
“我数三,一起挂掉吧。”
“嗯,听着了。”
“一、二、三。”
最后一秒,我迅速地按下了电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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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黑暗之光
38
秋意在一阵阵突如其来的大雨之后,像被打翻的酱缸,染地满天满地的金黄。新公园里的枫叶却在这泛黄的季节里像是节外生枝地红成了一片,牢牢地抓紧人们的目光。槐树和梧桐不急不慢地掉落着枯黄的叶子,像一层海绵地毯,软软地,踩下去却有悦耳的清脆,就这样悠悠地伴着下沉的夕阳,像坐在轻轻摇起的秋千上,打发了一整个寂静的下午。白天越来越短了。
我掐灭手中的烟,拍了拍小敏的肩,“最近,在师父那还好吧。”
“还好吧。”他口中熟练地吐出了烟圈,那不再是从前那个一闻到香烟味就要咳嗽的小敏了。时间经过我们,带走了我们自己的东西,却额外地硬塞给我们一些,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成长。
他显然瘦了许多,那个原本结实的肩部现在已经可以感觉到骨头。
“少抽些吧,我都有些忘记原来你是不抽烟的了。”我对他笑笑。
他灭了火,带着些倦意的目光瞟向我,“烟可真是个好东西,一上手,就再也离不开它了。”
我看到他笑容里的苦涩,我望着那张我见过的人里最像弟娃的脸,突然鼻间有股酸意,“今年的秋天,比往年都要好。”
“是吗,我不知道,好久没记以前的事情了。”他笑了笑,“师父那里可真忙,他说生意一下子好起来,以前我没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看来,我真的是福星。”
“是呀,你的脸上,就藏着福相,人家一看到你,就有胃口大吃大喝了。”我望着他。
他笑起来,“对了,今晚我们有什么活动吗?”
“好久都没聚在一起了。”我望望手表,“这个小玉,怎么还没来!”
“你们两个,在说我坏话么?”伴着那甜糯的嗓音,小玉穿了件天蓝色的衬衫娇俏地像我们走来,脖子上还戴着根金链子特别闪烁,细长的两条腿包裹在一条奶白色的紧身牛仔裤里,很漂亮,很帅,也很骚包。
“小玉,果然很不一样了!”小敏赞叹道。
小玉撩了撩额前的头发,不服气地说到,“难道我王小玉从前在你们眼里不是这么光鲜耀眼吗?小爷我天生就是这么金枝玉叶,你们两个势力眼,以前怎么不晓得拍我马屁!”
“是是是!现在有渡边司,更了不得了!小敏,我们可别得罪他呀。”
“嗯,当然不敢了。”小敏和我笑作一团。
小玉怪笑道,“瞧你们两个,别以为我不知道,师父跟我说了,那个姓陈的帅哥医生,经常来找你,对吧,小敏?”
“小敏,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不告诉我!”我撞了撞他。
他低头笑着,“别乱说,我们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阿青和赵英也是好朋友,对不对?”给小玉占了上风,他越发得意起来,我就知道,我们这两张笨嘴,根本就不可能说赢他。
我对小玉使了使眼色,劝他不要忘记正事。他才收敛了嘴角的轻浮笑意,拉住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
“去哪?”小敏有些惊慌。
39
“这不是师父的桃源春吗?他告诉我今天要提前关门我才来找你们的。”小敏疑惑地望向我们。
“进去吧。”我和小玉一道,将他推进去。
黑暗的房间突然间灯火通明。装饰地色彩斑斓的屋子里堆满了人,师父和师母还有我们新公园的朋友们都面含笑意地望向小敏,一口同声地说道:“生日快乐!”
小敏看傻了眼,师父笑着冲小敏喊道:“整天在桃源春帮忙,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了!”
“你们……”小敏凝噎了,半饷竟然眼眶红起来,直说谢谢。
我和小玉却道,“寿星公,快入座吧。”
一个穿着整齐的男人向小敏走来,“小敏,生日快乐。”
我问小玉,“他是不是那个陈医生?”
“对啊。”小玉笑着说,“这个人,一直都是在乎我们小敏的,我第一次见,就看出来了!”
这个晚上,我们欢乐地喝酒划拳,小玉闹了好几桌,终于撑不住有些醉意,乖乖地坐到我边上来,小敏很高兴,被我们灌了不少的酒,虽然有一半被陈医生挡了回去,他还是困困地像是喝醉了,我们不饶他,割了蛋糕上最大的一块奶油给他,在他罢工的时候我们把奶油扔到他的脸上,他顿时活像电视里的圣诞老人,把我们都乐翻了。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晚上我会遇见他。
没有一个人留意门边是否有人进出,他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用我们无法抗拒的口吻说道,“好热闹,我可以进来吗?”
师父顿色片刻,叫人给他添了座位,他不急不慢地坐到我身边,用那温和的笑容望着我,说道,“好久不见了,阿青。”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不见已经丧失了与他交谈的能力,还是他的出现让我下意识地想起那个我迫切想让他知道但是必须隐藏的秘密,我只是勉强地对他笑了笑,“王大哥,好久不见。”
“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听见这里很热闹,进来一看,才发觉你们都在。”
“今天是小敏的生日。”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哦,那可怪我没带来礼物。”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师父给他端来了碗筷。
“不用麻烦了,打搅你们,我还是快些走吧。”王夔龙要起身,被师父按回座位。
“到我这来,就不要不给我面子,今天我徒弟生日,这些酒水,师父请客。”杨师父拍拍胸脯,招呼他吃菜。
“你一定是还没吃晚饭吧?”我问他。
“不太想吃,觉得胸口闷闷地,想出来透透气。”他笑着拿起筷子,“不过在这里看大家那么高兴,我就又有了胃口。”
40
“阿青,你知道吗,最近我常常作恶梦。”我们从桃源春出来,一路上他像是满肚子的话想告诉我。
“王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他停下脚步,“阿青,你跟我回去好吗?”
“王大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我望住他的眼睛,希望这样他可以认清楚,这个我,永远都不可能是阿凤。
他突然抱着我,在我的肩头抽泣,“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多想你。”
夜风吹在我的背上,我怕他喝醉了又着凉,于是我拍拍他,“王大哥,你穿上我的衣服吧。”
“不要。”他猛地推开我,我撞到墙上,背生生地痛着。
“对不起。”他扶住我,“这样子,你会冷的。”
我很怕他那样的眼神,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他可以干脆一点,我可以头也不回的离他而去,可是这个时候他眼角挂着泪珠,身体在瑟瑟发抖。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一片冰凉触碰到我的嘴唇,那是他的吻。带着酒味和渐渐温热的体温,在我来不及退缩的世界中游戈着。
那是一种久违的温暖,两颗不完整的心在一起挤压的快意,即使那血兜兜地从我们的体内涌出,只是暂时的,我们不会因为那个缺失而痛到流泪。我知道此时的他,怀里拥的是谁,我仿佛感觉到那双凌厉的眼睛透过沉沉的夜色在怒视着我,怒视着这一个曾经完完整整属于他的人,以这种方式被我占用着。
我拥着他,茫然环顾着沉沉的黑夜,路灯打出的光圈可以隐约照见四周,我不知道这时候路边站着什么人,这么晚还不回家的也只有无家可归的或者各怀心事的人,没有人可以像白天那样以一种审判者的目光批驳我们,黑夜是我们最好的辟护神。
“阿凤!”王夔龙突然大叫起来,推开我发了疯般地不知向什么方向追去。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蹲在街尾的拐角处,像个流浪儿般地抱膝蜷缩着。
“他为什么要躲我?”他低着头喃喃地说着。
我将他拉起的时候他伏在我肩头哭,我知道他有多难过。如果那个人愿意,他不会走,如果他想忘记他,为什么选择在黑暗中默默注视他?
我望着路灯,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属于我们,能够照亮我们那条幽冥窄道的黑暗之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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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好好喔.....
偶去泡杯茶来
偶要慢慢看完它 [s:2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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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will wake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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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mic2005于2005-09-05 01:01发表的:
楼主,真的很多谢你,为这故事延续了生命!谢谢!
谢谢你喜欢^_^
我要把他们都嫁出去,才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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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距离
41
“阿青。”小马在开班的时候,叫醒了我。
“阿青,昨天没睡好吗?”小马歪着头问,“要不要再歇会,你的班我可以先顶着。”
“谢谢,不用。”我笑着伸了个懒腰,他那种眼神看的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没事可做了吗?等着我干什么?”
“哦,是没什么事,要帮忙的话叫我好了。”他微微一笑,痛快地转身。
七彩灯在中央舞厅旋转着,舞池里的人借着酒色泄露了本来面目,白天里,有人是公司经理,有人是高级骨干,有人是写字楼的小打字员,有人是无事可作的街头混混;夜里,他们像是褪去了面具,在这癫狂的舞池中,谁和谁,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了。而我们却是夜行生物,不管是必恭必敬的工作还是放浪形骸地游玩,永远都只有在夜里。
将近凌晨的时候,我们送走了一堆又一堆的客人,小马说喝些酒会暖一些,便硬是拖着我和他来一杯。餐厅的员工休息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大都急匆匆地赶回家。我们喝了酒,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醉意和倦意一起来了,小马拉灭了灯,黑压压的我们就着沙发和衣而睡。他像个孩子一样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
“小马。”我轻轻地喊他,想了想还是准备离去,“这样睡多不舒服!”
他忽而用手圈住我的身体,我猛地跌下沙发,惊惶之后我发觉胸前的纽扣已经莫名其妙地解开了,急忙将扣子扭上后我惊讶地看着他,“小马,你……”
他朝我靠过来,“你不愿意么?”
我要起身去开灯,却被他拉住,“不要开灯!”满口的酒气。
“你喝了多少?”我在他身边坐下。
“也没多少,陪了几个客人喝了一点。”他笑着从裤子里摸出一叠钞票,“就为了它。”
“小马……”
我们坐在地上,他的眼睛明亮地像是闪着泪光,我伸出手迎向他的拥抱。然而当他用沾着泪而咸涩的嘴吻我的时候,我那残破不堪的记忆又纷纷像电影开场一样浮现着,我退缩着逃避着,而眼前的这个同样被父亲驱逐出门又偷偷沾上毒瘾的孩子,却任性地将它们一一打开。这我感到窒息般的灼热,一下子推开他。
“对不起。”我说。
他抹掉眼泪,将自己抛在沙发上。我只当他睡去了,便拿了外衣,走出去。
天,已经蒙蒙亮了。
42
早上的地有些湿划,一夜没睡就再也睡不着了。我晃荡着来到那个熟悉的房屋前面,望向那扇窗,那扇他卧房的窗户。以前,我常常在这里喊他一起上学,他习惯贪睡,很多时候我来叫他还没起床,然后我推着车子在楼下等他,他会急匆匆叼一个面包衣冠不整地飞奔下来,推开那道大门;有时候,常常忘记了戴上军校的帽子,总是我,提醒他回去找,一找就又是很久,不止一次了,一贯早起的我却总是陪他迟到。那时候他常说一句话——好兄弟,做任何事,都是奉陪到底的。
天透出微蓝的颜色,周围的街巷也渐渐有了动静,早点摊开始热闹起来。我不记得自己是多久之前来了这里。眼前的一切都变明亮,象是换了新颜色。
我回头望见他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运动服,轻快地向我跑来。我们四目相对,然后,心照不宣地笑了。
“你现在有晨练的习惯了?”
他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在美国时习惯了。动一动,觉得骨头才是骨头,肉才是肉。”他微微一笑,“倒是你,这么早就来了?”
“嗯,下班,路过。”
“既然路过,就进来坐吧。”他走过我的身边去开门,见我仍有些犹豫,便一把拉住我,“进来啊。站在那里做什么?”那双被汗水濡湿的掌心,温热柔软,连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有握着这双手。
“你先坐吧,我去换身衣服。”他说罢向浴室走去。
我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环顾着他的旧居,一切都摆放的井然有序,念书回来的赵英,果然比以前更懂得照顾自己了。
走廊的尽头通向浴室,水声阵阵,像是一场绵延不断的雨。
半透明的玻璃隔帘内,隐约可见他的身形。
水声嘎然而止,我坐回沙发。
“阿青——”
他的声音有些踌躇,“你,可以进来一下吗?”
“你衣服都穿好了没?我进来啦。”
我推开隔帘。他只围了条浴巾,背对着我,宽厚的肩部明晰的肌肉在灯光和水珠的滋润下像一具发光的胴体,惹得我不敢正视。
“阿青,看看我的背上,什么这么痒?”
“没有啊。”我走近他,“什么也没有。”
“不对,你再看看。”他仍旧背对着我。“你手过来,我告诉你哪里。”
热水冲洗过的肌肤泛着红光,余热还有些烫。我小心地将手放在他的背上,上下左右为他挠痒,怕在他光滑的肌肤上留下抓痕。
他突然笑起来,身体往前一缩,“你这样,越挠越痒。”
“你,不是耍我吧?”我朝他的背打去。声音干脆响亮,我正担心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他却笑了起来。
“这下好了,这个地方被你打了麻痹了,以后再也不会痒了。”
“果然,不打不行。”我说。
他挨紧我。
“你想怎样?”我们像两个好斗的孩子一样,谁也不让谁。
“阿青,我要打还。”
“不行不行。”我反抗着。
“不行也没有用了。”那双还沾着水漠的手臂向我伸来,触电般的,温热的感觉一下子通透全身。
我着魔般地望着他俊俏年轻的肌肤。
突然,他抱住我。紧实的肌肉抵着我的胸,两颗加速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就像快要炸开似的。
“你……这……”我想问些什么,却连不成句,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气将我整个人笼着,中盅似的无法脱身,我猛地抱住他,不由自已地吻向他微红的面颊,我们拥抱着倒卧进浴盆,他下身的浴巾在池水中散去,我的衣服也一件件褪去,柔滑而滚烫的肉体在水中不断升温,无数无数的水花溅起散落,我们紧紧缠绕着,沉入水底。
“这是我们没做完的事。”他说。
我望着他殷红的面颊,点头。
他沿我的脖子吻下去,所及之处灼热难耐,我们的身体在缠绵的液体中交织萦绕,我感到我的天空不再是黑沉沉一片,而是透着幽幽的蓝色光芒。
“这一刻,我们离的最近。”
43
“我真的得走了。”我从背后抱着他,在他光滑的肩膀上吻去。
“阿青,我有事要告诉你。”他回过头来,俊俏的眉梢看地我竟然出了神。我仍旧抱着他,仿佛一不留神,他就会溜掉似的。几乎忘记,要走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什么事?”我问。
“我父母催我回美国,结婚……”
我放开他,起身穿衣,从水里走回陆地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是这样沉重,仿佛一步踉跄就要摔倒一样;清冽的空气在我身上来回窜着,冷地我瑟瑟发抖。
“如果你要走,那么还有多少时间留在这里?”我问他。
他跨出水面,拖了条浴巾将自己围起,坐在浴缸沿上,像是平静地看我穿衣,“不知道,可能一个星期。”
我用手擦干额前的水汽,“这么快……”
“是。”他望着我。
“我得走了。”我回头看着他,“你保重。”
在那一刻,我只觉得脚底发冷,像是站也站不稳了,胸口闷地就快要窒息。
他送我到门口,外面的太阳亮的刺眼。只是起了风,刮在我的脸上,一阵一阵的疼。
“如果……”
“要是……”
我没想到我们又同时开口,然后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
“你先说。”他说。
“没什么,”我看着他,“你说。”
“要是,这里有我留下来的理由……”他定定地望向我,“阿青,我想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我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望着远处的车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顿了顿,“对不起……”
我竟笑出了声,“每次你都这样说,回台北,其实不是回来工作,而是想考虑结婚的事吧。”
“阿青……”他犹豫着点头。
在门口,我和他道别,便跑着逃离了,我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太阳诡异地挂在半空,那么鲜亮耀眼。风却毫不留情地刮着,冷而猛烈。
如果……我不希望这样。
我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未完待续
[ Last edited by lovebrain on 2005-10-27 at 14:4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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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喜欢在你家看 你家里更舒服
我在这里顶 再回你家慢慢看 嘻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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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筒子我没溜,我只是开学啦
等周末回来继续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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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天暗沉沉的,好像将要整个掉下来。真奇怪,刚才的太阳还刺的我睁不开眼。
头有些晕,四肢乏力。没有胃口,也不想见人。
回去的时候小玉把我拉到镜子前面,指着镜子对我说,“阿青,你看看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只是对他笑着说,没事。
“你早上去哪里,一回来就这样了!”小玉奇怪地盯着我,我挣脱开他的手,告诉他,我没事。
“骗人!”小玉不依不饶,“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了,阿青,跟我说啊!”
窗外的天气看起来压的人透不过气来。我恹恹地冲了一句,“你烦不烦?”
后来我和小玉都没有说话,我将衣领将上提了提,走出门去。
新公园里的面孔永远都像狼一样盯着每个走进这里的人。有三个人先后向我走来,第一个人,我没有看他,他知趣地走开了;第二个人,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他没有答出来;第三个人,看了我几次,然后找了另一个,也走开了。
天越来越暗了。
有人说,可能快要下雨了,回去吧。
这个时候,那莲花池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湖水透出了比以往都要明亮的光,平静的不泛起一丝涟漪,像极了一面明晃晃的大镜子,照地人心惶惶。这时候有一个人向我走来,我没有朝他看,然而他拍了拍我的肩。
“小兄弟,快下雨了,还不回去吗?”
我依旧没有理他。
“你没有家吗?我带你回去吧?”
“不需要。”
“我是担心你。”
“谢谢。”
那个人无趣地走开。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在笑。那笑声像是透着一股子寒意。我没了戒心,寻着笑声望去,原来阴沉的天空下,有一个黑衣人斜倚着树望向我。
他的眼睛闪电一样的亮,目光刀锋般的冷。颓废地叼了根烟,眼神看起来很疲惫。
“没想到,又会碰到你。”他冲我笑了笑,白色的烟圈在我面前冉冉上升。
“阿凤。”
“这样鬼天气你也会出来?我以为你们这种小孩老要挑大太阳的天出来玩。”他歪着嘴,邪邪地笑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只有你,才有天大的伤痛的。”我望着他颓废的样子,说了今天最长的一句话。
“没想到啊~”他不恤地笑了笑,“要抽烟吗?”
我朝他走去,接过他手中的烟。当火柴划着的时候,雨开始像打翻的水一样倾泻下来。
“真奇怪,每一次下雨天,老是要碰到你。”他用一种极其倦怠的口吻跟我说。
“是么?我还以为,是你总挑下雨天来新公园。”
“来?”他望向远处,“这里是我的家。”
雨越下越大了,冰冷的雨水打的我浑身湿透。我侧目向他望去,他的脸颗着深深的疲倦和冷漠。
“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他突然说,“有答案吗?”
我怔了一下。
“没有答案的吧。”
“那只是一个玩笑,可惜没人知道,”我好奇地望了望他,“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以前,有一个人,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他对我笑笑,依旧目光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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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天气很好,弟娃奔着跳着从学校回来。
“阿青,给你猜谜。”
那时候我正在厨房下面,我含糊地应着他,他说完之后我总也没有认真想过,也没有听清楚他告诉我的答案。
如果将时钟播回12个钟点,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和现在又有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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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院的神父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时间永远在变,”他说,“下一秒的前12个小时也一直在变。”
“原来即使是过去,我们都无法控制。”我说。
他放声大笑起来。
雨终于停了。
我扔掉手上的第四根烟蒂,那烟很烈,呛的我连连咳嗽。
他的手出奇的苍白,那上面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我想起来可能是十多年前那个夜晚,王夔龙那把刀子的结果。也许他是用手握着将刀插进心脏的。
我打了个寒战。
“我该走了。”
“去吧。”他说着兀自抽起了烟。
“你,还会见他吗?”我问。
他抬头望了望天,然后扔掉手里的烟。
他撇下一句话。那是的的确确地冲着我来的。
“你他妈的要是敢多嘴,我要你好看!”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我无聊地站起来,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我的皮肤,又冷又硬。
——未完待续
[ Last edited by lovebrain on 2005-11-20 at 22:4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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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太好了,可我还是希望龙子和阿青在一起,我觉的龙子还是喜欢阿青的,阿青也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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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不是用来更正别人的错、或证明自己的对的生命是用来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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