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手札] 【凡人谷】文汇第一弹〖时光〗之【当梦想照进现实】

时光折叠反复百转千回不会重合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以为的都不是时光本身被想象越描越精致的画面在草稿般粗糙的生命前瞬间土崩瓦解-------题记

看日升月沉花荣草枯，看云卷云舒星辰汹涌。我就这样逍遥而无为地在这充斥着苦难的人世间的富庶虢隙中躲藏了十几年，一个人细数着自己的小快乐与小忧伤，小情与小愤，以为那就是整个世界。

一直喜欢看《士兵突击》，翻来覆去的，看了六七遍，依旧心有澎湃。那个是我所能看见的，却触碰不到的神秘世界。掌心里捧着的一杯越南咖啡，有冗长的名字和凛冽的苦涩，还有微酸的余香，一丝一缕纠缠满屋，氤氲了屏幕里他们在泥水中，丛林中，工厂中摸爬滚打的身影。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表现出我坚强的样子和无畏的梦想。

但是，现在才发现，我无知得无可饶恕。

真正的军营，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帅，那么洒脱，那么美好的存在。

在车上昏昏沉沉了两个小时后，提着简陋的编织袋，惺忪下车，蹲在客车旁仅存的阴凉中，目光茫然。阳光刺目，少了城市中的瘴气，肆无忌惮地冲击下来，恍惚间仿佛听到日光砸落的轰隆声。对面的景在蒸腾得稀疏的空气中荡漾起来，水波驿动。阳光太烈，遮掩住原本暖暖的金色光线，居然在天地间弥散开一种刺眼的白灼之色，张扬且冰冷，明亮得有些阴森，像是热寂之后的白银时代。这是我将要朝夕面对的，另一个世界。

寝室。透过窗口射入的光线看清了空气中飘忽的尘埃以无辜的姿态纷落在军绿色的被褥上。我铺好床单，尽力将它装扮成我熟悉的样子来获取安慰。我想努力改变这种陌生的生活，却无能为力。行李凌乱，整个上午挣扎在这种混乱繁杂的生活问题中，越陷越深。

午饭。点缀着鲜艳粗糙花纹的白瓷盘在桌上神伤，映衬的盘中蔬菜更加凋零。我坐在桌边，看着饭盒中满满的米饭，无从下口。洗碗间嘈杂混乱，没有洗洁精。下午的训练在树荫下开始，十分钟后休息了半小时。

我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间，一种天塌地陷的覆灭感奔涌袭来，我听到了心中梦想和信仰堡垒崩塌的声音。这时候，如果能有一滴汗水从额头上滑落呢，如果能正好滴到眼前灰白无力的水泥地面上呢，如果它还溅开了一点点的水花呢，我都不会这样绝望。但是没有。胡乱地用额头在膝盖粗糙的布料上擦擦，甚至没有留下湿答答的印记。仔细看布面上纵横交错你侬我侬的纤维，排列得松散，于是我仅剩的一点力气就顺着这筛子一般的空隙中流淌下去。我向往的只是在训练中甩下众人让自己变成最强的奋不顾身的疯狂姿态，只是这种在生死一线中挣脱死亡的大起大落的刺激生活，不是纠结在吃饭睡觉这种平淡无奇的小事上，日日夜夜，不可脱身。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在烈日暴雨下站立，在体力透支时坚持,在疯狂绝望中永生。我想要看到我的潜力，我的极限，我强大的样子。不是我提着几十斤行李的样子，叠被子的样子，洗碗的样子。深深的无力感从心中蔓延开来，爬满手臂和后背，密密合抱成巨大苍穹，压得心中蠢蠢欲动的火山凝成寒冰。

但是，习惯了寒冷就变成麻木，习惯了这种充斥着繁琐生活细节的军训就冲淡了原本的失落。每天这样进进出出在宿舍和食堂之间，考虑晚饭吃米饭还是馒头，温饱的现实彻底打败了飘渺的理想，即使我曾经认为它坚定得如铜墙铁壁。我渐渐地放弃士兵突击那样乌托邦式的幻想，接受这个被琐事淹没的事实。我甚至没有对拉练和实弹射击寄予太多奢望，所以相应，没有太多失望。不应该有失望的不是么。有谁应该用怎样的理由为我一厢情愿的无知买单？

经历之后，才会食髓知味。体验到的，是看到的美好背后支撑着的千万根裸露锈蚀的钢筋，杂乱得令人绝望，绝望到没有回头看一眼无意中支撑起的美丽。我只看到所有的表象，却没看到背后那些密密匝匝的纷繁，被妥帖地收藏在哪里。那曾经倒塌的理想，真的不是我想象的那般坚定，它只是建立在幻想的根基上，飘摇如海市蜃楼，一击即破。那深深的覆灭感只是庸人自扰而已吧，抱膝蜷缩，它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姿态。梦筑得太完美，总会有绝望地发现它虚无且零落的那一生。

现在，夜深沉。月光像一道封印，强硬地压抑住所有不甘心，装出温柔面庞，抹杀发生过的一切。我是不是要用细长的指甲，偷偷划开这层水光移动的薄膜，如同一把挖出内脏的手术刀，让这些蠢蠢欲动倾泻出来，把夜晚铺散成另一个苍白残酷的日光下。

不能这样吧。不能这样吧。不能这样。逃避。

受到欺压的被迫埋葬的，仿佛被白昼刺破的心脏，流不出血，看不到伤，外面还有一个绚烂的皮囊，掩饰所有的残破不堪。那就让它绚烂下去，起码我看过它破败的鲜活的跟我们一样草率的无奈。

我在那里出生，那里死去，那里涅槃。留下了火烧的记忆，却抓不住火烧的残骸。我现在，还能用什么来证明，我曾经在那个地方存在过？假装时间从来没走，却在混沌中逃到生命的对岸，带着这个残酷的觉悟。

在现实面前，我败得一塌糊涂。兵荒马乱血流成河。兵不成行马不成列，一片烟尘萧条。时光过去了。它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孩子，在它的脚下粉身碎骨来不及呻吟，然后长大了。

1 评分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