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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岂梁 于 2011-8-8 00:47 编辑
悬在壁上的挂历,每页有一首古诗。今是韩幄《已凉》。台风过境,滩在地上的水迹良久亦不见干竭。养在玄关处的锦鲤,一一都簇拥在假石丛里,恁来人在界石上跺脚示仪仗威严,它们只是淡淡摆尾。轰轰枕上听闷雷,亦有迅疾光彩生生灭灭,于是满室蓬壁生辉,如山雨登临之兆。
浪迹消磨了好些时日。午后昏睡常常是四五个钟头。楞楞睁眼时想着窗外日迟迟了我不可再挥霍光阴,本意闭目少顷却顷刻后即又堕眠人事不知。直到门外家人敲门,唤道下来吃饭咯,我一下子直身坐起,顿生惭意。
一年一度的相聚稀落得叫人恪守十分。相见时我们总要笑上好一阵,方能认真看着对方说出一句咬字清晰的话。我记得在一起读书时友情是淡如水的,没有大喜。说游山玩水,其实不过是寻个两人皆不曾至的僻静山野处,走走停停,随意句读地说话,或许话太多了,不知拣哪句先,到美景时直欲忙忙地呼与对方看。
在古刹的石碑上看到篆刻的“口庵”、“嘛”、“呢”、“叭”、“口牛”,五个字,俨然与五行山上拘囿大圣的帖子一致。
我又想起了齐天大圣。大圣呵,掣金箍棒,冠紫金冠,整黄金甲,登步云履。人人有伴成十万天兵黑云压阵,他独无,洪荒草昧中仰首,伶仃自有堂堂逆天气势。
说行者行者,逍遥却行不过七回。
一对比起大圣的前景今番,便觉得字字触目伤情。枕边的西游,反反复复直卡在某回,前进不了,只好撇下它且读其他。可惜多少人恋着他恶贯满盈浑身解数,赤条条来去无挂无碍。依稀当日不伏麒麟凤凰辖管、天地难笼络之人,终功成业造,正果了本位好名亦在外,早不是“不入流”连蟠桃盛会去不得的弼马温。菩提下你低眉垂目,与诸佛都念“南无燃灯上古佛。南无清静喜佛”,你可曾忆起……可还知道自己轻狂自大模样,像极世间风流年少,雨打风吹去了么,怎么会是同一个人,怎么能是同一个人。
大圣的佞邪气一回目较一回目消歇,最后一滴不剩。开天僻地头一遭,心高性傲到无人骈行的人物,却不能长久。是了,他这么伏逞豪强,不管不顾,怎能是长久之计,一句“妖猴大胆反天宫”,便自有天灾苦困来磨折。我但伤心于他对当年偏僻行为的无动于衷,他的不记得。
后来我们还看到河流。突兀地落陷在低处,一泊,清澈得吓人。泥沙淤积成的河岸文理分明如老树年轮,一圈圈彼此平行。有掉光了叶子的黑树枝深深地俯下来,临水照理一身瘦骨峥峥。也有小块水渚,浮花浪蕊都尽,精美似青石板上步步金莲。在小径上她与我说的一些话,算是陈年来求之无门的真相。我终于不意得知,愕然一笑,惟觉四下荒凉。原来如此,原来世情简洁至此。我竟曾反复思量,深入肺腑泪落乌啼呢。而你眼中我原来浅俗像世情,一语概之犹嫌繁缛。
你认错了人,我亦屡屡没有做好份内之事,一年的疾景煞节即负尽你高看一眼之深恩。你不再以青眼相待,我不知错在谁更多。
罢了。我自倾杯,君且随意。隐娘随意一指,磨镜少年就是她偕老之人。我不再像高中时硬要为她的选择觅个说法:作者是否别有用心;用心是否在暗藏玄机的镜上。当时绞尽脑汁是为了令它合乎世态,但世态有时清浅如汤氏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待荐枕而成亲,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是最合它了。
轻描淡写日,笔墨终有时。盛情如何难却,无名之情原来易状。那无名的磨镜少年,旁人参求无数,迷了几多年华,回首才懂得隐娘不是为他磨砖作镜,积雪为粮,只因“恰对妆台,诸窗并开。遥看已识,试唤便来。”遥看已识,盛情难却。
似黄尘匝地。
每个清晨立在窗台时,像个蟠蟠老人般颤巍巍地伸个懒腰,意识到去日苦多如六尺方被叠加,揭开一角即有冷空气灌进来,令人咝咝吸气。别后方知远,我怕关于你,以后轻描淡写都空无一物,不成春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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