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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夜色阑珊
“说实话,我真的不会喝。”我低着头,一副刚喝完中药的表情。
刘秘书嗤着两颗大鲍牙,好像要连桌子一块吞下去:“怎么会呢?这杯就算是预祝咱们合作成功,我先干了!”他一扬手,像喝风油精似的一点点咽下去,临了还很得意地倒过杯子让我看。孙子!
“您真是好酒量,可我确实不行,”我娇滴滴地说,“要不我以茶代酒?”说着,我就举起了茶杯。
“金小姐,我那可是预祝合作成功的酒,茶能喝出酒的味吗?”
话到这份上,我要是再推托,那可是真不给面子了。我咋碰上这么一号流氓呢?
“那好吧,我喝。不过——”我晃了晃酒杯,“这杯子太小!小姐,麻烦换个大一号的!”
对面那三副等着看小品的脸疾速萎缩,速度快得估计连刘翔都追不上。
接过杯子,我毫不犹疑地倒满,“刘先生,不好意思,我只能后干为净了。”一扬手,满满一杯乙醇进了肚。
好辣!不只是舌,还有喉,山西的老白汾真他妈的劲大。不过,我的脸上却是一副略带挑逗的表情,“看好,我也全干了。”
“哇!金小姐真的好酒量,好有气魄!”明显喝多了的那个长脸助理立即对我竖起了笔直的中指,那个激动呀!“出错了,不好意思。”然后赶紧换成了小拇指,倒腾了好几次,最后伸出了一个标准的兰花指。
大爷的,你是东方不败呀!
没等他们换过神来,我立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刘先生,你刚敬了我,现在,我回敬你一杯,就祝贵公司业绩蒸蒸日上吧!”我一闭眼,酒下了肚。
我举着空杯子,就像举着一门大炮,那阵仗真是此处无炮胜有炮。“刘先生,该你了!”
刘秘书一哆嗦,差点没抖落一地鸡毛,“我,我,我......”瞧瞧,连声音都像“喔喔”的鸡叫声。
“刘先生是属鸡的吧?”林引涵冷不防插了一句,“她可全都喝了。”
挺凉快的天,姓刘的却是一脑门子的汗,“我自愧不如金小姐,这杯酒免了吧。”
林引涵那管这套,起身直接给他倒满。刘秘书还想拖,我立马将军:“我那可是敬贵公司的酒!”然后看了看他的顶头上司。
储老板也感到脸上无光,强硬地命令刘秘书干了,别给他丢人。姓刘的小子无奈,咬着牙喝了下去,那阵仗跟扣了俩月工资似的。
经过这么一番较量,储老板那边再没人敢端起酒杯来招我。我满心佩服地冲林引涵一笑,事情果然如他所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酒桌,酒桌如同江湖,谁的胳膊粗,谁就是老大,别人就不敢欺负你。所以,你越表现得象绵羊,对方也就越把自己当狼。索性不如作一只披着狼皮的羊,所谓二十九计“树上开花”是也。
不过,花是开了,树却不干了,由于刚才我太听林引涵的话了,喝的一点不拖泥带水,连我都觉得自己是乔峰。没成想刚坐下,就觉得脑子天旋地转,浑身轻飘飘,那感觉就像嫦娥奔月!
林引涵悄悄跟我说,多吃点菜,然后红的绿的各加了一大块。没动两口,喉咙就开始报警了,我硬挺着站了起来,装作纹丝不动地说去趟卫生间,然后轻盈地往外走。刚一出门,我就撒丫子跑进了卫生间,吐得七荤八素。“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估计说的就是我这号的。
一边吐,我一边在想马克思真是太伟大了,物质决定意识,这不,我要再多喝两杯,酒精说不定就要指挥我的大脑唱《我不是黄蓉》了。
吐完了,我用水冲了冲脸,冷不防从镜子里看到一样东西。嗯?!女厕所怎么有便池?不对,这是男厕所!我吓坏了,赶紧往外走,一开门,一个醉汹汹的家伙正要进来。
“流氓!”我以恶人先告状的精神大叫一声。
“女厕——啊,对,对不......”这位大叔说着就去了对门......这次是大妈级的叫喊——“色狼!!!”,然后一声清脆的耳光......“妈的,这是男厕所”,接着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见过那么多色狼,没见过你这么大尾巴狼的”......
趁那人还没出来,我赶紧奔回酒桌。哇,好险!这时,储老板已经一口一个小林的叫开林引涵了,那调门就像是在叫自己侄子。看他俩这么投机,我稍微歇了歇,然后开始倒背《山西晚报》上一个多月来的新闻标题,全是和他们超市有关的,说得储老板甭提多高兴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八点,后本截本来是可以划个圆满的句号的,不过因为储老板不经意的一句话变成了椭圆。他是这么说的——“小林呀,你女朋友蛮能干的嘛!”林引涵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然后小声说他没这福气。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合着这个季节的节拍,让我在冷颤中不禁想到了冬天的临近。林引涵很体贴地把衣服脱下来披到我身上。
坐到丰田里,林引涵刚想发动车,忽然停了下来,出去叫住储老板,问能不能今晚把车放他们这里,明天过来取。储老板想了想,同意了。然后林引涵打了一辆出租。
“有车干嘛不开自己的呀?”
“喝了那么多酒,被警察逮着怎么办?”
我瞅了瞅他,舌头那么直,眼睛那么亮,就是马上参加高考估计也能考上二本。
“就太原的交警?”我反驳道,“他们可是哪里有车祸,哪里才有他们呢!”
林引涵没笑,只是淡淡的说:“不是还有你吗?”停了一会儿,他又问我“你恨我吗?”
我诧异了半晌,终于搞清了话里的意思,“有点。我讨厌你们男人,不,是中国人喝起酒来不要命的那副德行。”不知怎么的,我当时特直率,也许是那个刘秘书留给我的后遗症吧。
“我也讨厌,可生活很多时候是单项选择题,我们没得选的。”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没给我继续交流的机会。
我细品着他的话,好淡,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初,我也不正是只能在叶枫和春天中选择一个吗?也许就像夏莉偶尔高雅的那样,每个女孩心里都会有两个男孩。选择了春天,冬天便是那个冰清玉洁的王子,春天则剩下一缕沙尘暴;选择了冬天,久而久之,又在忧思何时“春风又绿江南岸”。
我都在想什么呢?我差点没给自己一个五指山,就让叶枫做我今生的石头记吧,只要他永远把我当成他的唯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车快走到学府街的时候,林引涵嘱咐司机先到我合租的那个小区。我劝止了他,我说好歹我也得先到工作室收拾一下呀,满嘴的酒气和一身的猥琐怎么回去见那谁呢?
“抱歉,我没想到这一层。师傅,麻烦开到江景小区。”
出租车是在小区门口停下的,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很大了,林引涵举着他那件笔挺的登喜路罩在我头上就往里奔。楼门口站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吓得我大叫一声,没想到黑影却叫出了我的名字。
“可可,你去哪儿......”
叶枫话说了一半停住了,眼神怔怔的看着我还有林引涵。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他蜷着上身,不住地发抖,而冷风正不停地往他那件单薄的T恤里灌,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久。
酸酸的感觉一个劲地往眼里涌,就在我冲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肩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了下来,淋在了他的衣服上。
“大笨蛋,大傻瓜,大白痴,大长今......”每说一个词,我就捶他一下,“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打了,一直在打,可你一个都没接,我问了小区的保安,他们说整个下午都没见过你们。我以为你出事了!”叶枫机关枪似的带着些许哭腔说。
该死!手机下午调成无声到现在,我还没看过。
“枫,对不起......”我搂紧了冰凉的他,用尽全力,几乎要把摁进我的身体,好分享我的体温。叶枫也破天荒地搂紧了我的腰,笨笨的,弄得我有些生疼,却让我分外的享受。
“嗯哼,哼......”林引涵干咳了两声,向我们提醒他的存在。“是我不好,害得你女朋友晚归,也让你担心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叶枫一脸严肃,“我还在试用期,没转正呢。”
林引涵以求证的表情看看我。我偷偷掐了叶枫一下,嘴上还不得不说:“是的,他现在是我的试用男友。”
“可可,你喝酒了?”叶枫几乎是在质问。
林引涵赶忙解释了一通,连我吐的那段都泄露了,气得我直想踹丫的。这俩小子咋都这么实诚呢?
“一定很难受吧?”叶枫轻柔地看着我。
“嗯......”一边点头,眼泪又一次没骨气地滑了出来,“其实林引涵也替我挡了不少。”怕他怪林引涵,我补充了一句。
“二位,这件事都是我的错,要打要杀,随你们便。不过,雨这么大,我们还是先上去避一会儿吧?”
我看了看天,雨不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嗓门越来越大,就同意了。我进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林引涵家的浴缸是TOTO的,还特大,估计是给练相扑的人专门设计的。最牛的是上面还带个遥控器,用起来特高级,躺在里面我都想过冬了。
洗完后,我招呼叶枫进去,可他却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嘿!叫你两声怎么都不答应?”我不悦地推了他一下,不想他竟顺势倒了下去。我赶紧去扶,却味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再一看,茶几上正摆着一瓶刚开了盖的老白汾,还是十年陈酿的。
“林引涵!”
林引涵第一时间从他的专用小屋跑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咦?他怎么这么快就倒了?”看我要生气,他赶紧解释,“叶枫说根据你给他定的试用期合同,他有义务要和你同甘共苦,所以就问有没有酒,又问我你喝了多少,然后照着你的标准就喝上了。我还以为他的酒量很大呢。”
要不是怕他不给工资,我差点抽他一大嘴巴子。我俩好不容易才把叶枫抬到了工作室唯一的床上,然后林引涵赶紧找来解酒药给他服下,还说雨这么大,不如今晚你俩就住这儿吧。
“那你睡哪儿?”
“我有办法的。”
他的手机这时忽然响了,就带上门出去了。不一会儿,叶枫大口大口吐了出来,幸好及时准备了痰盂。吐完了,叶枫也醒了。
“傻,笨,蠢,呆,憨,你五毒俱全!”我狠狠掷出几个字,“不会喝酒,逞什么强呀?”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睛半晌没眨。“林引涵能替你挡酒,我也不会输给他。”
“嗯?!”
“我吃醋了,就在刚才看到你和他......挨那么近回来时......”叶枫很孩子气坦白道,眼神稚嫩得像要发芽。
我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憨直得也太可爱了。我静静地贴着他的胸口躺下,倾听着他的心跳。
“我挨你这么近,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嗯。”
“不满意的话,我还可以更近。”我坏笑着就要压在他身上,吓得他一下就跳了起来......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叶枫终于听话地进了浴盆。另一个屋子里林引涵还在打电话,声音特大,好像吵架似的。
什么电话这么长呀?我好奇地贴近门,就听他情绪激动地和一个女人吵架。
“妈,我说过了,我不会同意的......就她那丫环的身段小姐的谱,除非我脑子停电了.....我知道,这我都知道,再等两个月行吗?那笔钱两个月我就可以凑齐的......总之,除非我死!”
接着,就听咣当一声,一个玻璃质地的东西掉了地,我在外面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想了想,我还是推开了门,就见林引涵一只手捏着手机正不停地发抖,另一只手地托着桌子,手背上不住地往外躺血,旁边有两片玻璃杯的残渣。
我吓坏了,忙问他哪儿有纱布和碘酒。他没理我,只顾在那儿继续生气。我急了,你不要命了?他这才指了指对面的一个桌子抽屉。
以前都是爸妈照顾我,这次轮到我照顾别人了还真是有点手忙脚乱,下手老是拿捏不好轻重,搞得林引涵不住地咧嘴。
“好了,就这样吧,谢谢了。”林引涵看都不看一眼,就抽回了手。而我却在愧疚,又粗又厚,我缠的不是纱布,倒像裹脚布。
睡觉前,我磨了好半天,硬是没能把叶枫磨进卧室。这小子还意志特坚定地说“我还没转正呢”,还好,他没说“我还毕业呢”。
“枫,晚安。”我从门外慢慢抽回身子,“我的酒劲还没过去,小心一会儿到你梦里骚扰你!”
叶枫明朗的表情一下子篮屏了。这么点玩笑就死机,他的爱情CPU也太差了吧,改天我一定要给他好好升升级。
半夜我上卫生间的时候,冷不防看见林引涵屋子的灯还微亮着,门是虚掩的,与酒精一样招人讨厌的烟草味从里面一点点渗透出来。
都几点了,莫非这小子等着看日出呢?我滔滔不绝的好奇心驱使我推开了门......
喝!好恐怖的烟味,比足球队的更衣室还让人作呕。节能灯的微光下,林引涵疲惫的身影笼罩在亦幻亦真的烟雾中,好像佛祖显灵。我再一瞅烟灰缸,差点没晕过去,如果烟头可以堆成珠穆朗玛峰的话,眼前这堆就快了。
看见我捂着鼻子,林引涵麻利地掐灭了手中的半只烟,“是不是烟味太大,把你熏醒了?”
我摇摇头。在我眼里,他应该是特强势的人,就算万里长城倒了,他也依然可以做那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孟姜女。而现在,他就像庞贝城的废墟。
“别再抽了,烟只会燃烧你的生命,而不会烧掉你的烦恼。”我用老妈时常跟老爸说的一句话安慰道。
他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而我已经想不出多余的一句话安慰他,所以我觉得自己此时有点多余了。
“赶紧休息吧,明天你还要去取车呢。”匆匆扔下这句话,我转身抓住了门把手。
“等等。”林引涵复活似的叫住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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