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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那些年,你爱了谁1(原创同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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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ongzhi000
时间:
2009-9-12 19:36
标题:
那些年,你爱了谁1(原创同志小说)
那些年,你爱了谁
序
那是一段我至今想起来仍然会觉得心痛但是却万分感谢的过去。命运常常拉扯一些人进入我们的生活,然而又常常在不经意间将他们抽离。那些爱与别离永远都在无休止地上演,我们所追求地,不过是在爱中感悟,在感悟中成长,在成长中学会别离。
--献给所有曾在爱情中受过伤害的孩子
引子:
当我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又是凌晨3点。我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在凌晨三点醒过来了。一切是那么理所当然又显得有点滑稽。
每到午夜12点,我就会变得忽然很想睡觉,无论是在哪儿,即便是身在吵杂的酒吧,我依然会在12点准时睡过去。我曾经一度以为这是一种病,但当我后来慢慢习惯了之后,就不那么在意了。所以,我已经好几年没有流连在各种夜夜笙歌的场所了。我会在凌晨3点的时候准时醒过来,然后起床喝一大杯冰水,是那种加了冰块的矿泉水。寒冷,但是畅快。即便是在冬季的凌晨3点,我也依然是倒这种加了冰块的矿泉水来喝。这让我保持冷静,让我不会忘了曾经的伤痛。或许,他们说得很对。我,有点变态。
你现在看见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在作深度的自我剖析。我常常这样做,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了。或许,我现在开始觉得,我他妈的真的有点变态了。
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会一辈子这样孤独下去,但是很快,我被我自己给弄糊涂了。什么是孤独?我无法回答自己。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我才发现,多年来,我所寻觅的,所经历的,兜兜转转,无非是爱与别离罢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现在,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第一章:为爱去北京
那是2006年成都的初夏。那一年,我19岁。那一年,我记得夏天并不太炎热。那一年,总有凉人的微风徐徐吹过,透明地穿过我的身体。那年夏天改变了很多人,改变了很多事。
05年的夏天。每天,我都会坐56路公交车去上学。56路的终点站是三圣花乡。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虽然我一直很渴望,但是我就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每天7点50分,我在公交站台等56路的时候,都会碰见同样的一个男人,他总是穿着合体的衬衣,将衬衣的下摆束在西裤里,系很优雅的领带。哦,我用了优雅这个词来形容领带,这对不对呢?我无法回答你。我常常去注意这个成年男子,他戴着黑框眼镜,脸很干净,没有其他男人那种油腻腻的脸,这让我觉得亲切。他的眼睛很亮,就像两颗黑珍珠似的亮起来。每次看他的眼睛,我都会想起那句话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哦,这两件事情好像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我当时就真的这样子想。
我会坐7点55的那趟56路汽车。时间刚刚好。我很奇怪,我这辈子就好像永远是在跟时间过不去。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是我一直在寻找时间给我的答案。
我们上了车,我喜欢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而他坐在我的前面2排的那个位置。我常常望着他的后背发呆。8点半,他在我的前一个站下车。然后我的眼神就会跟着他一起下车,看他过街,直到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中。8点34分的时候,我就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跟门口的门卫大叔打个招呼,然后就混入拥挤的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在学校的一天是非常枯燥并且乏味的。我不喜欢上课,总想着到操场那棵很大很大的梧桐树下躺着看天空。成都4月的天空是怡人的。天空蓝得近乎透明,又大又白的云朵被梧桐树的叶子切割成一片一片的,暖暖的阳光会从绿绿的树叶缝隙中洒下来,轻飘飘地落在我的脸上。我时常逃课,每次逃课后都会到这棵梧桐树下看天空。我虽然不爱学习,但是我不是一个坏孩子。我只是一个被时间遗忘了的孩子而已。
我记得那天是4月22日,我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走神。忽然全班都安静了下来,是那种像死亡一样的安静。夏炎,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见班主任望着我。你到他旁边去坐,班主任对身边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说。那个男生朝我走过来,我下意识地挪了挪桌子。他的刘海很长,长长地遮住了半只眼睛。他露在外面的另一只眼睛向我投射过来目光,我看见他黑黑的眼仁,眼睛很亮,我总觉得这双眼睛有点熟悉,但又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很高,大概有1米8吧,我想。他走过来轻轻地坐在我身边,他朝我笑,但一句话都没对我说,而我也根本就不再去看他,我一直沉思在那双黑黑的眼睛中。
一连三天,我们都没有说过话。我本来就是一个话很少的孩子,所以我也不主动和他说话。但是我却在悄悄地注视他起来。他的头发有点长,刘海遮住了半只眼睛。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酷酷的,有点坏的感觉。但是他笑起来却很可爱,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很快就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了一片,但是就是不和我说话。他的声音很低沉,但是却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我很喜欢听他讲话,但是我从来没有主动和他说话。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总觉得我不应该跟他讲话。第三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我终于想起了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和公车上的男人的眼睛是一样的,于是对他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然后他也笑了,并且说了生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终于笑了。我微笑着点点头。
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走在我旁边。我正要去街对面的站台等56路公车的时候,他一把拉住我,示意我和他一起走走。于是我下意识地和他并肩走着。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就像是不可抗拒的命运拉扯着我和他。我和他沿着公路走,路面上奔驰着的汽车从我们身边插肩而过。
他:我叫泽阳。
我:哦。
他:你为什么不爱说话?
我:不知道。
他:你可以和我说话吗?
我:你不是正在和我说吗?
他:哦,对哦。
我们沿着街道走了好一会儿。身边依然不断的有车经过,扬起轻微的尘埃在空气中漂浮。
他: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你从哪儿转学来?
他:北京。
我:哦。
他:你周末有空吗?
我:有事么?
他:我想出去转转,来了成都还没有出去玩过。
我:好吧,那你想去哪儿?
他摇摇头:不知道。
我:那你住哪儿?
他:住我姑姑家。在玉林小区。你知道在哪儿吗?
我点点头:恩。那我周末去玉林小区找你,我们一起出去玩。
他很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的牙齿真的很漂亮,在阳关下明晃晃地。夕阳下,他的脸也发出熠熠的光,我忽然将他当成了公车上的那个男人。
他:我得回家了,我走左边坐38路公车。你呢?
我:哦,我直走。
他:哦,那明天学校见。拜拜。
我:拜拜。
然后他跑向左边的站台,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我们俩在56路和38路分岔的路口分别。
第二天,我依然坐56路公车去上学,依然注视着每天都会出现的那个男人。我发现泽阳其实与他并不太像,除了眼睛以外。
他:我今天不想上课。
我:我也不想。
他:那我们逃课吧。现在出去玩。
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去不?
他:去。
于是我们俩去了操场旁边那棵梧桐树下。我们躺在草地上开始聊天。
我:我不喜欢上课。我常常逃课,每次逃了课都会到这儿来看天空、晒太阳。我喜欢这儿4月的天空。蓝得很纯粹,云朵舒卷着漂浮在空中。
他:我也不喜欢上课。我在北京的时候就是因为常常逃课、打架被学校开除的。我爸我妈拿我没辙,就将我送到成都姑姑这儿来,也懒得再管我了。
我:我爸我妈在我10岁的时候离婚了。我跟着我爸生活。他常常醉酒。喝醉了之后就会打我。但是我一点都不恨他。我妈前几年又结婚了,想接我过去和她一起住。但是我拒绝了。我不喜欢我妈,更不喜欢那个男人。我爸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有我了。我不能离开他。
阳光依然很漂亮地洒在我的脸上,我感到一股安静而宁和的力量。
他:我爸我妈工作特忙,整天只知道赚钱,几乎都没时间管我。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住校了,很久以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生活。每次和他们的谈话无非是要钱。他们出手很大方,几乎是拿那种百元大钞扔过来,但我总觉得他们是在炫耀他们的财富,所以每次要钱,我都是感觉那钱是砸在我脸上的。我跟他们不亲,每个月才见一两次面。
他说完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因为逆着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很高大。
他:走吧。要放学了。
他伸出手,拉我起来。他的手很大很柔软,跟他拉着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得很快。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和其他男人拉过手,包括我爸在内。或许小时候有吧,但如此遥远的事,谁又记得呢?他的手温暖而有力量,我的心瞬间沉寂下来,深深地沉寂下来。
但是我没有告诉他。
我依然每天都这样坐车上学,逃课看天空,坐车放学。我们每天都在那棵大大的梧桐树下聊天。他每天都会和我在38路和56路公车的分岔口说再见,然后他向左,我直走。
他很活泼,跟其他同学总有说不完的话。只有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话才不多。他总是很安静的。我们俩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总感觉空气里有一股气息,那股气息说不出来的让人舒服,我想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吧,只是我们都没有说破。
很快就半期考试了,我毫无意外地又是第一名,当然,是倒数的。泽阳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倒数第二。发成绩单的那天,我感冒了,头疼发烧,整个人恍恍惚惚地。他很担心看着我。我看他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对他笑笑,示意他我没事。
然而就是那天,改变了我们俩的一生。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因为我还没有跟他说再见就已经晕倒了。倒地的那一瞬间,我眼前漆黑一片,只听见有人不断叫我的名字:夏炎,夏炎......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睡在泽阳的床上了。他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只能带我回了他的家。哦,应该是他姑姑家。我见到了他的姑姑。泽阳与他的姑姑长得很相似,不同的是他姑姑的眼角有一颗痣。传说那是泪痣,哭得多了就会长出来。
她:你醒啦?
我想说话,但发觉嗓子已经干裂到说不出话了,只能吃力地点点头。
她:我在熬粥,等吃完粥就吃药。
他的姑姑走了。起身的时候,用手拨了拨眼前的刘海,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她也有这个习惯。
泽阳过来了。他的眼睛依旧是黑黑的,他看着我,把手放在我的额上试了试我的体温,仍然是烧得厉害。我的头发因为出汗的原因,早已经是湿漉漉的了。他拿了冷毛巾来敷在我的额上,并轻轻地擦拭着我湿湿的头发。他不时地用手探我的温度。而我因为迷迷糊糊,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他坐在床边发呆。我看了看闹钟显示的时间,10点半。我吃力地想起身,泽阳缓过神来,用手托着我的头,将枕头垫高之后,才慢慢地将我轻轻地靠在枕头上。
他:感觉好点了吗?
我用极微弱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吃点粥好吗?
我点点头。
他端起桌上的一碗粥,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我吃。那是绿豆粥,小时候妈妈常常熬给我喝的,我很喜欢喝。
我一口一口地幔幔吃,不时用眼睛瞄着他。他总是用勺子舀一勺绿豆粥然后放在嘴边吹凉之后再慢慢地送到我的嘴里。看我吃完一勺之后,他黑黑的眼眸里就会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很微弱,但我却看到了。
他:要不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在我家?
我:不用了,他常常晚上喝醉酒不回家的,即使回了家也不会关心我在不在家。
他:哦。那现在吃药,吃完药之后就睡觉。
我点点头,仿佛执行命令似的,但是心里却觉得很温暖。
凌晨的时候,我仍然在发烧,我觉得很冷。头疼使我轻轻地呻吟起来。
我轻轻地喊,泽阳,泽阳。
泽阳醒了,侧过身来。
他:怎么了?
我:我冷。
他用手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依然是烫得吓人。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好完全地盖住我和他。他轻轻地抱着我,将我揽入怀中。5月底的成都已经很热了,但是他仍然将我抱在怀中。我感到身体慢慢地热了起来,不再那么难受。我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早上,我被窗外吵杂的街道叫醒。泽阳睡在我身边,因为太热,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我忍不住轻轻地用手抚摸他的额头,想给他擦一擦。他被我轻轻的动作给弄醒了。他微笑着看着我,问,好点了吗?我点点头。
他:你再睡会,姑姑已经打电话给我们俩请了病假,今天不用去上学。我去洗个澡。
说完,他转身进了浴室。
我看着窗外明朗的天空出神。昨晚是泽阳抱着我吗?那种感觉温暖而又熟悉,就像小的时候躺在妈妈的怀里一样,呼吸着她或许是他的气息。阳光透过玻璃,晃了晃我的眼睛。
泽阳洗完澡出来,只穿了一条短裤,背上仍然有着水珠。那些水珠在阳光下透射出熠熠的光来。他湿漉漉的头发将他的脸的轮廓更好地勾勒出来。挺挺的鼻子,大大的眼睛。他的皮肤呈现古铜色,肌肉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流畅而完美。我看着他的身体发呆。
泽阳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看着我。
他:想什么呢?
我:没,没什么......
我的脸红了起来。
他: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还是不舒服吗?
他急切地走过来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眼神里的着急那么明显。
我将他的手挡掉,故作镇定地说,我没事。好很多了。但因为心虚,脸更红了。这个动作也显得更加可爱起来。
他笑了一下,忽然将他的唇落在我的额头上。或许是我仍然有点发烧,额头感受到透过他的唇传来的一阵阵的凉。我懵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让泽阳将我搂着,他的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有很特别的东西。
慢慢地,他的唇离我越来越近。终于,他的唇落在了我的唇上。他的唇柔软而有厚度,他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唇,又分开,再碰一下,再分开。他亲了我!有10秒吗?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是相当漫长的一个时间。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一大片空白。我知道他亲了我!他亲了我!我想我的脸更红了,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边。整个身体不知道是发烧的缘故还是什么,烫得要命。我感觉到耳朵是那么烫,烫得简直像要从身体上脱离开来。
泽阳将他的唇挪开,往我的耳边移过来。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地想躲开他的唇。但是他的力气很大,他将我压在他的身下,我甚至感觉到了他下体的胀大,顶着我的大腿。他的身体很烫,他用手按着我的手腕,不让我乱动。他的唇开始毫无顾忌地落在我的身上,他轻轻地咬着我的耳朵。我吓坏了,拼命喊着,泽阳,我是夏炎啊,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但是他不听也不停,他用他的唇堵住了我正在叫嚣的嘴。我哭了,不知道可以怎么办。我的身体僵硬,头脑不听使唤,只知道要赶快制止他。
我一哭,泽阳便停了下来,从我身上缓缓地起来。我吓坏了,拿被子盖住自己裸露在外面的身体。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打湿了一大片。我甚至听到了眼泪落在床单上“啪啪”的声音。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愧疚。他想走过来,他刚一动,我赶紧哭着叫道,你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泽阳没有再起身,又软软地缩回了椅子里。他望着我,嘴唇动了又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始终是没有说出口。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5分钟。慢慢地我清醒了过来,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跑出了他的家。而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看着我。我不敢看他,我知道他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和遗憾。
回到家,爸爸依然还没有回家。我冲进浴室,拧开水龙头,热水哗哗地打在我的身上。泽阳是同性恋吗?他喜欢我吗?他为什么要吻我?他把我当成了其他什么人吗还是他知道我就是夏炎?我不知道答案,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第二天我依然有点发烧。我的头很疼,眼睛像是要爆炸开来。我没有去上学,我怕我去上学会遇见泽阳。我不知道我应该用何种身份来面对他。他吻我的时候知道我是夏炎吗?我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他很照顾我,任何时候都为我着想。我没有朋友,唯一的朋友就是泽阳。我不知道自己这是喜欢他还是就仅仅因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而害怕失去他。我怕“同性恋”3个字。那是一种包袱,一种罪过。一旦承认了自己是同性恋,那就必定会压在一座巨大的大山底下。但是我不喜欢他吗?我不喜欢他为什么会对他的身体表现出一种渴望?我会因为他跟其他的女孩子说话而感到心中不满,我会因为他打球时不小心受伤而心疼不已。泽阳,泽阳,泽阳......我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脑海里全是他的脸,他英俊的脸慢慢地向我靠近,我又看见了他黑黑的眼眸,洁白的牙齿和性感的唇。我又想起那天泽阳吻我的情景,他将我按倒在床上,他的身体牢牢地压着我,他肿胀的下体。我忽然感到身体有一种异样,我的下体也慢慢地大了起来。我的嘴里不停念着,泽阳,泽阳。我失去了控制。
我冲进厕所,用冷水泼在脸上来让我自己冷静下来。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满脸水珠的自己,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我重新回到桌前,我拿出日记本,将这件事记录在日记本上。从我懂事以来,我就有记日记的习惯。然而后来,也就是这本笔记本,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我重新回到教室里上课,我做好准备去面对泽阳。然而他却没有来。班级里没人对我和他有好几天没去上课感到奇怪,反正在他们眼中,我和他只不过是两个坏学生,逃课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来上课。我听不进课。我开始担心泽阳,他去哪儿了?出事了么?为什么这几天来都没有上课?他不想见我了吗?他恨我吗?我想给他打电话,但是我发现我居然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班主任进来了。夏炎,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夏炎,泽阳因为个人原因已经转学回了北京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信。班主任递给我一封信。什么?他走了?为什么都不通知我?我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是失落吗?
从办公室出来,我没有回教室,我去了梧桐树下。我靠着树,将泽阳写给我的信轻轻地展开:
亲爱的夏炎: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回北京了。我之所以没有和你告别,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伤害了你。我没脸见你。我知道你内心的害怕,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来面对你和面对我们的关系。我只能选择逃避,这是我唯一的出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吻你的时候,我很清楚地知道你就是夏炎,是我的夏炎。我控制不了自己对你的欲望,我怕我以后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所以我选择离开你。没错,我是同性恋,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我第一天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我不清楚你的态度,所以我不敢贸贸然向你表达我的爱意。我怕你接受不了而不再理我。那天你的晕倒,或许是老天给了一个考验我的机会,然而我终究是没有经得住考验,我吓着你了。当你哭着求我不要靠近时,我的心在滴血,我很想向你解释,但是我知道我再解释也是没有用的事情,因为我是那么赤裸裸地伤害了你。那天晚上睡觉我抱着你的时候,感觉到你在我怀里就像个孩子,你是我的夏炎,我是那么真实地抱着你。你的心跳,你的呼吸,你的体温,你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夏炎,请原谅我对你的伤害。我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做的。或许你无法接受我对你的爱,但是这份爱是真的。真的,我不骗你。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回北京了,如果我们有缘的话,我们会再相见的。勿念。
泽阳
5月29日
我哭了,哭得没有声音,只有身体前后地抽搐着,像在寒冷的夜里给冻着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梧桐肥厚而宽大的叶子漏下来,在地上形成一点一点的光斑,偶尔有一些落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却感到身体冷飕飕的凉。
我不清楚自己对泽阳的感情算不算爱情,但是没了他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没人会在我疲惫的时候讲冷笑话给我听,没人会走在路上为我抵挡身边擦身而过的汽车,没人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喂粥给我吃,没人会在我感到寒冷的时候将我搂在怀中。自从他走后,我就不再对身边的人感兴趣。每天,我满脑子里都是他。他的眼睛,他英俊的脸,他低沉的声音,他厚实的胸膛都像是梦魇一般时时地缠绕着我。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一周之后,我去了泽阳的姑姑家。
姑:是你啊夏炎,进来坐吧。
我:不了,阿姨。我来是想问问您知道泽阳在北京的电话吗?
姑:知道啊,我写给你吧。
我:谢谢阿姨。
拿到电话之后,我冲到楼下的电话亭。我想给泽阳打过去,然而拿起电话的那一刹那我却犹豫了。我打过去要说些什么?说我也爱着他吗?还是说我原谅他了?我想了很久终究是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拿起电话的手轻轻地将话筒挂上。我把号码小心地放进上衣口袋,然后出了电话亭回家。
我把对泽阳的思念通通写进了我的日记本里。那本棕色的日记本变得越来越厚起来。有的时候,整篇都是泽阳的名字。然而我仍然没有打过那个电话给泽阳。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努力读书,我只有一个信念,我要去北京读大学,我要去找泽阳。
一年之后,高考结束了。高考一结束,我就打了电话给泽阳。
他:喂。
我:喂,是我。
他:是夏炎吗?
我:是我。你好吗?
他:还好,你呢?
我:刚考完。你考得怎样?
他:我没有参加考试。你呢?
我:不怎么好。
他:哦。
然后是沉默。偶尔从听筒里传过去的,只有身后呼啸而过的汽车声音。几分钟之后,泽阳打破了这种死寂一般的沉默。
他:夏炎,你恨我吗?
我:那你还爱我吗?
他:爱,当然爱。泽阳的声音短促而激烈。这一年来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吗?我想给你打电话,但又怕你还在怪我,不敢打扰你平静的生活。我给你写信,然而你却一封都没有回过我。我以为你还在怪我。
我:哦,我搬去和我妈妈一起住了,也转学了。
他还没说话,我抢着说,那我能来北京看你吗?
他的语气中透着激动,当然可以。什么时候?
我:我想好了再打电话给你。
然后我挂了电话,没有再听泽阳说下去。
泽阳并不知道,这一年来我过得并不好。我爹因为常常喝酒,最后得了肝癌死掉了。然后我妈接了我过去住。我与继父相处得不好,我们常常在家里吵架。我妈为了我也没少和继父吵架。那个家我早就不想待下去了。我不过是努力学习想以后去了北京读大学就可以和泽阳在一起了。然而这些,我都没有告诉泽阳。
多年后,我和泽阳才发现,其实被时间洪流所席卷过的生活,很多事都已经悄悄起了变化。我们所爱恋的,不过是曾经记忆中的彼此。
我回到家,准备跟母亲说去北京的事。我知道我高考没有考好是没有资格跟母亲提这样的要求的。然而那本日记本,却意外地促成了这件事。
刚一到家,我看到母亲一脸的愤怒坐在沙发上。我上前去问她怎么了,脸上却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被打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你为什么打我?
我的眼光落在桌上的我的日记本上。我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你凭什么翻看我的日记?
话音刚落,脸上又是一记耳光。
她: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搞同性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她说着又想过来打我,刚一抬手,就被我抓住了她的手。
我:是不是同性恋给你丢人了?
妈气得嘴唇发抖,她说,你个不孝的东西,现在居然敢反抗了。
她边骂边哭,想用另一只手来打我,也被我给抓住了。
我用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说,是不是同性恋给你丢人了?
妈朝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说,滚,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已经死了。
我松开她的手,冷笑了两下,抛下一句话,你他妈的早在抛弃我离开我的那天就已经在我心中死了。
妈又准备扑上来打我,我迎着脸上去,嘴里叫嚣到,你打啊你打啊,你最好打死我。
妈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几秒钟之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我一耳光,我的嘴角被打出了血。我吸了一口嘴里的血,朝地上吐去,说,这是我还给你的。
然后我拿上桌子上的日记本冲回了自己房间。母亲气得瘫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喘着气,她的头发因为拉扯已经散开来,像个女鬼。
妈并不知道,最后的那一耳光,将我们母子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打得无影无踪了。
我迅速回了房,简单地收拾了两件衣服,装好我的日记本,拿上我所有的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本就不属于我的家。门在我身后关上的那一刹那,我没有哭,只是感到心中有东西被抽掉了,心变得很空。然而很快,这种空虚被即将和泽阳见面的喜悦给填充了,填得满满的。
我跑去电话亭打了电话给泽阳。
他:喂。
我:是我。我今天就坐火车到北京来。
他:太好了,我明天去火车站接你。你等我啊。
我:恩,好。
放下电话,我去了火车站买票。我全部的钱只有400块。然而一张卧铺票却要300多。我咬了咬牙,买了一张硬座。等火车的时候,我哭了。我躲进车站的厕所。刺鼻的味道一阵阵地钻进我的鼻孔,但是我却一直躲在厕所里哭,不从厕所里走出来。我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哭,直到现在,我仍然是不明白。那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离开四川,离开家,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火车上30多个小时的颠簸让我疲惫不堪。然而即将见到泽阳的激动让我心情很快乐。我在火车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醒了又再睡。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从明亮到黑暗,从黑暗到明亮。火车到了北京,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泽阳变了吗?我还认得他吗?走出火车站的时候我这样想着。
远远地我就看见泽阳了,他几乎没变,只不过比以前更成熟了一点。他黑黑的眼睛直视着我,眉毛因为开心而向上弯着。他咧开嘴笑,洁白的牙齿在灯光下发光。我冲他挥挥手,他赶紧跑过来,我看得出来他想拥抱我,但是却没有这样做。他接过我手上的行李,用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脸,笑笑说,走,回家去。我点点头,跟着他出了火车站。
身后是来来往往地无数到达或离开北京的人。他们像鱼,游荡在人海里。
一片嘈杂。
泽阳的家很大。但是这么大的一个家却只有泽阳一个人住。
我:泽阳,你爸爸妈妈不在家吗?
泽阳放下我的行李,给我倒了一杯水,说,他们不住这里。这里就我一个人住。
他问我,你饿吗?
我摇摇头,长途的火车已经让我没有任何的胃口来吃东西。
他:那先洗个澡吧,洗完了早点休息,你应该很累了。
他带我来到他房间里的浴室。看来泽阳家的经济条件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我快速地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泽阳正坐在床上看书。
他看见我出来,将被子撩开,示意我上床睡觉。我傻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不该去。
泽阳笑了,他说,来啊,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我挨着泽阳躺下,将头放在泽阳厚实的胸膛上。我听到泽阳的心跳。
他:夏炎,你恨我吗?
我:不恨。当时我只是害怕,我从来都不恨你。其实我爱上你了,只不过当时我并不愿意去承认。
他:或许以后你就会恨我的,那只是迟早的事。
我抬起头看着泽阳。他的眼睛里像有泪花似的。我缩回被窝里,屋子里冷气太足,我感到有点冷。我下意识地抱紧了泽阳。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他比我高。所以躺下来时我正好躺在他的脖子那里。我闻到了泽阳身上很好闻的气息,就像一年前我所闻到的那股气息一样,给我安全感。他的唇轻轻地落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感到幸福。疲倦袭来,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开始了和泽阳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我一直以为我和泽阳会幸福下去的,然而,这终究是我的以为。
泽阳一年前就没有上学了。尽管他家很有钱,随便读个什么大学的不成问题,但是泽阳说他不想上学了。为此泽阳的父母和他吵过好几次。到后来,泽阳的父母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以此来要挟他必须去上学。
泽阳很固执,他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固执。他自己找了工作,在一间酒吧当服务生。工资不高,但是起码不用付房租,省点还是够用了。他带我去过几次他上班的酒吧。我不喜欢那里,那里很吵,并且乌烟瘴气。很多男男女女在里面花天酒地。其实我很怕泽阳在里面会学坏了。他长得如此英俊,总免不了有些开放的女子对他感兴趣。
那天晚上我是真的生气了。我坐在吧台一个小角落里喝啤酒。然而我却看到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将她的手放在泽阳的屁股上。眼神放荡,挑逗地看着泽阳。但他居然没有反抗。他还笑着跟那个女人喝酒。后来那个女人给了泽阳100块。他居然笑着收下了。我再也受不了,冲出了酒吧。
我身上没有钱,所以我只能步行回泽阳的家。北京的夜色是很美的,然而此时我并不觉得有多美。午夜的时候是北京的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这条街很多酒吧。从酒吧里出来的人都是东倒西歪的,男的女的搂成一团。我看见他们胃里一阵翻腾。我正走着,听见泽阳的声音,夏炎,你去哪儿?他向我跑来,但是我没有停下。
他追上我,拉住我的手。
他:你去哪儿?
我:我去哪儿不关你的事。
他:你怎么啦?刚刚还好好的。
我:你为什么收那个女人的钱?
他:那是小费,为什么不收?
我:但是她分明是对你有意思。她还摸你屁股,这种肮脏的钱要来干什么?
他:你吃醋啦?哈哈
他居然笑了起来,看见他笑我就更生气了。我开始用我全身的力气打他。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手臂上,胸膛上。但是泽阳一动不动。
打着打着,我哭了。我一边打他一边哭了起来。
泽阳突然一把将我抱在怀里,用他的双手牢牢地钳住我,我动弹不得。
慢慢地,我就不再动了。我哭着说,你会爱上别人吗?
他摸着我的头发,将我更紧地抱着,说,不会的,我只爱你,我只爱你。夏炎。
我哭得更凶了,我的眼泪从我的脸上滑落,落进了泽阳的脖子里。
他捧着我的头,说,小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只爱你。真的。不哭了。
我点点头,脸上挂着泪痕,但是却笑了。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这一幕,被正好从酒吧出来的泽阳妈妈看见了。
泽阳又回去上班了,我拿了那100块钱坐车回家。但当我回到家,才发现一个更大的梦魇等着我。
客厅的灯怎么亮着?我走的时候不是关掉了吗?我边想边向客厅走去。
沙发上坐了一个女人。听见我关门的声音,她站起来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她与泽阳有几分相似,她衣着光鲜,脸上挂着微笑,但是眼睛却咄咄逼人。她盯着我看,我不自觉地冒出了一身冷汗。我刚想开口,她先说话了,我是泽阳的妈妈。
我点点头,想去给她倒杯水。
她:你过来。
我乖乖地走过去。
她:坐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夏炎。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哦,夏炎。你不是北京人吧?
我:我是成都人。
她:哦,那你是到北京来玩的吧?
我想说我是来和泽阳在一起的,但是没敢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她:我看,你也应该玩够了吧?什么时候回家呢?
我抬起头看着她,她仍然微笑着,但是我总觉得这笑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刀。
我:我没有家。
她:你该回家了。留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没有说话。
她:你与泽阳什么关系你应该很清楚。你跟他在一起对彼此都没什么好处。泽阳迟早是要结婚生子的。你跟他在一起,你想过你们有未来吗?你们都还年轻,或许并不懂得什么是爱。若干年后,你们会对自己当初如此草率和年轻的决定而后悔的。相信我,到你30岁的时候,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尤为强烈。老实跟你说,我的儿子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只不过跟你玩玩而已。他以前有过很多朋友,你并不是他唯一的一个。所以你不要期待他以后会对你一心一意,等你老了,他玩腻了,他就会离开你的。与其到了那个时候你才来后悔,不如现在早点想清楚,彻底断了的好。
她还准备说下去。身后传来泽阳的声音,你在说什么啊?
泽阳母亲转过头去,看见泽阳站在她的身后,显然他已经听见了他母亲说的话。
她:我只是想让夏炎看清楚你和他的关系。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是。你们也不能够在一起。
他:你们从来都不管我,现在却又来插手我的生活。
她:泽阳,我为你好。你爸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你们都还小,那只是你们的友情,不是其他的感情对不对?
他:你根本就认定了我和夏炎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来问我?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事,你们谁也管不着。
她:泽阳,你是男孩子,男孩子怎么能够跟男孩子在一起啊?这样做,你们如何面对这个社会?
他:我们怎么面对这个社会是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啪”,泽阳挨了一耳光,那一耳光如此响亮,让我想起了我母亲打我的那一耳光。
泽阳气冲冲地看着她,眼睛喷着怒火,像要将她吞没似得。我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在这件事上,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发言的权利。我不能去说我要和泽阳在一起,我深知我和他的关系势必会遭到一系列的阻碍,就像泽阳母亲说的那样,我们要如何来面对这个社会。况且,这毕竟是他们母子的事情,我也不能够说什么。她到底是泽阳的母亲,我不想他们翻脸。
泽阳母亲转过来指着我说,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滚,你不要在这儿骚扰我的儿子。你去找你的男人去,不要在这儿缠着他。
泽阳冲到我的面前,挡在我和他母亲之间,仰着头迎面迎接着她母亲的谩骂,说,不关夏炎的事,是我缠着他的。我感动于泽阳对我的保护,对于他母亲对我的谩骂,我没有还口。
泽阳拉着我就往外走,任凭他的母亲在身后叫嚣,泽阳,你要去哪儿?你给我回来。泽阳拉着我,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砰”的一声,门在身后关上,像极了我离家出走的那天。
泽阳带着我一路小跑,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为什么要跑出来?
他:难道让你在那儿被我妈骂吗?那些话多难听啊,我怕你受不了。
我摇摇头,说,我妈骂得比你妈更难听。
他:你也是离家出走的?
此前我一直瞒着他我和母亲吵架并且离家出走的事情,告诉他我只是到北京来玩的。
我点点头,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他为我轻轻拭去眼泪,将我搂进怀中,说,放心,以后我养你。
我们用坐车剩下的钱去了一家很便宜的旅馆住了一晚。躺在旅馆廉价并且坚硬的床上,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泽阳也一样,我听到黑暗中他轻轻的叹息声。
第二天一早,泽阳带着我回家收拾行李。他说他想好了,要从家里搬出来住,和我永远在一起。我点点头,心里感到安慰。
我们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回来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泽阳的父母正坐在沙发上。
泽阳拉着我往卧室走。
泽阳爸爸:你给我站住。
泽阳没有停下来,仍然拉着我往里走。我不敢看他爸爸。我低着头。
他爸爸突然冲到泽阳面前就给了泽阳一耳光。那一耳光比昨晚他妈妈的那一下还要厉害,泽阳被打倒在地。
他爸爸突然冲着我打来,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挡。但是仍然被他爸爸打到了手臂。我感到疼痛,但是却没有哭。
泽阳冲过来,将他爸往后一推。他爸爸往后倒了几步,差点跌倒。
泽阳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挡在我和他父母之间。
他妈大声喊着,你们不要再打了,有话好好说。
他爸怒吼着,没什么好说的,这不孝子,我今天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泽阳没有说话,只是发怒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他妈:泽阳,你听妈妈的话,不要和他在一起,不要和你爸爸打架。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他:从小你们就不关心我也不管我,现在却干涉起我的生活来了。
他爸:你个死东西,搞同性恋。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他离家出走?
他:我爱夏炎,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我:叔叔,阿姨,我和泽阳是真心的。
他爸冲着我喊,你给我住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他爸看着泽阳,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要他不要我们?
泽阳回过头看看我,坚定地点点头,说,我要和夏炎在一起。
他爸突然发狂,说,滚,你给我滚。从今往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泽阳拉着我就往外走,他妈过来拉着他的衣服,哭着喊着,泽阳,你不要离开妈妈。
泽阳用力地一甩手,他妈妈就跌倒在地。泽阳回过头,想去扶她,但是却忍住了没有去做。他拉着我,坚定地向门外走去。多年后我想起这个场景,心中仍然为泽阳当初的做法而感动。
我回头,看见两个哭得不成样子的老人家和他们头上一丝丝的白发。
或许以后泽阳会后悔为我这样去伤害他的父母,谁知道呢?
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刹那,泽阳哭了。我看着他,我只能傻傻地看着他哭。我无能为力。我过去抱着他,我感到后背一阵阵凉。那是他的眼泪,从我的脖子一路往下,爬满了我的背。
没过多久,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自然是没有考上任何大学。然而我已经到了北京,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幸福。我和泽阳开始了我们在北京漂流的日子。他的工资不足以支撑我和他全部的生活。所以我去找了一份在超市的工作。空闲的时候我就卖我的文字给一些很小的杂志,赚不到什么钱,但是总能帮补一点。每晚他去上班之后,我就坐在家里开始写字。我们租了一个很廉价的房子,即便如此,房租仍然会花去我们收入的一半左右。北京的夏天很热,屋子里没有空调,四周都是高高的房子,即使打开窗户,仍然感觉不到一丝风。我在写字的时候,纸上常常都是我的汗水。那种感觉跟蒸桑拿一样,十分痛苦。有的时候,我和他都穷到已经没有任何钱吃饭了,这个时候我就很想写出点东西来换钱。然而燥热的天气让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的脾气越来越烦躁。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一脸愧疚,说,都是我不好。不能给你很好的生活。我无言以对。和泽阳在一起是我的选择。我不能因为他不能给我很好的生活而放弃这段感情。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还年轻,这不过是上天给我们的考验。
那句话说得很对,我们都太年轻,我们都不懂得如何去爱。
他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刚开始还能坚持,时间久了,他甚至比我还要烦躁。当我们穷得吃了这顿不知道下顿在哪儿的时候,我总是能听见他的叹息,尽管很轻微,但是却很明显。
爱情渐渐在时间和现实面前显得那般无力、苍白和脆弱。
泽阳是我的初恋,那个强迫性的吻自然就是我的初吻。那句“我爱你”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说的话。我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泽阳,但是他却并不是。爱情到底显示出了它的不平等来。
冬天到了,北京的冬天异常寒冷。我们租住的房子里没有暖气。我常常在家里写字写到手脚冰凉。
临近新年的时候,泽阳开始渐渐地有钱了。起初我以为只是酒吧涨了他的工资。我不愿意去想那是那些恶心的中年女人给的小费,否则就会像吞了一只蚊子似的呕吐。然而真正的事实是比那些恶心的中年女人更加可怕。
他换了新的手机,并且说要去换一个有暖气的房子。他的新手机很贵,我一点都不相信他有那个能力能够自己买得起。他担心我营养不良,每天都会买好多东西回来给我吃。我只是奇怪,并没有怀疑什么。但是渐渐地我发现他除了有钱了之外,他开始有意隐瞒着我什么。
某天晚上已经是凌晨4点多了,我早已经睡下。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讲电话。他站在客厅中用几乎小得听不见的声音在打电话,很是开心的样子。我装作起床上厕所,他听见我的动静,迅速地挂了电话。
我:你跟谁打电话呢?
他:哦,王经理让我明天早点去上班,说最近酒吧生意好,忙。
我:哦,那明天再说不就好啦,何必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问,你起来干什么。
我:我上厕所。你快睡吧。
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我从来不干涉他的生活,但是最近他的举止很奇怪,我很难相信这么晚了还聊工作上的事。我悄悄地拿过他的手机,翻看通话记录。最后一个通话居然是我打过去的!也就是说王经理根本就没有打过电话给他,或者他删除了刚刚的通话记录。我看他的短信,但是除了我发给他的之外,也没有找到任何的可疑之处。
我将信将疑地把手机放回原处,但是那晚我却再也没有睡着。
我和他因为工作性质不同的关系,所以我们俩几乎是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我白天上班的时候,他就在家睡觉。我晚上在家写东西的时候,他就开始上班。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平静而彻底失去了激情。我们俩有时忙到几乎都没说过话。我们也不做爱。没有性的爱情总是死得最快,这话一点都不假。
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他却开始越来越反常。有的时候明明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但是他却没有回来。有的时候我在家等他吃饭,但是他回来却只匆匆吃几口就不再吃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我好。有的时候我总是有股错觉,我和他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呢?我回答不了自己,只是就那样混着。
某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因为感冒跟老板请假买了药我就提前回了家。回家的路上我还在想今晚可以跟泽阳一起吃晚饭。然而开门的一刹那,我就后悔了。我后悔或许我应该感冒晕倒在超市里也不应该回来。
泽阳居然和一个男人在床上!卧室的地下扔着两人的衣服裤子。见我回来,泽阳的脸色“刷”得一下就变了。现在想起来,那情景就像是有人拿了把刷子将他的脸刷成那样的。他跟我解释,但是我根本就不想听。那个男人倒是不慌不忙地穿着裤子。
我:他是谁?
泽:夏炎,我以后不会了。
我怒吼道,我问你,他是谁?
泽:他是耀行。
我瞬间就明白了,那个男人是泽阳的前男友。
耀行在我面前慢吞吞地穿着衣服,像是故意做给我看似得。我心中的那团火就快喷出来了,我努力压制着。我不想在耀行的面前显得我没有教养。
泽阳站起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将他送出了门。泽阳回到依然愤怒的我的面前。他刚一走近,我就给了他一耳光。
我:你他妈的对得起我吗?
他:我知道我错了。夏炎,你相信我,我最爱的仍然是你。我不爱他。
我:你不爱他你跟他上床?
他:他又回来找我,说爱着我,我一时把持不住。
我:他给你钱了?你的新手机是他给你买的?
泽阳没有说话,他看着面部极度扭曲的我很轻地点了点头。
我的眼泪一下就飙了出来。我冲上去打他,很用力很用力地打,那种打法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喉咙嘶哑着喊,你他妈的为了钱居然和他上床!你居然和他上床!
他不说话也不反抗,低着头任凭我如何打他骂他,他始终不还手也不还口。我的力气越来越小,打到后来,我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我瘫坐在地上,眼泪打湿了我的衣服,我的胸前湿了很大的一块。那是冬天,但是我居然打到全身冒汗,头上更是冒着烟。后来我一直惊讶于自己当时那么强烈的反应。
泽阳想拉我起来,他的手刚一碰到我的肩膀,我使劲甩开他的手。我冷静地看着他,说,为什么你和他上床?如果你为了钱,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人上床,但是你不能和他上床。
我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然而因为感冒和挣扎,起得太快,我忽然感到头晕。我险些晕倒,但是仍然坚持想要逃开这个肮脏的地方。泽阳一把抓住了我,他将我牢牢地抱住,根本就不容我动弹。我头很晕,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但是声音小得可怜。
我: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仍旧是不放,将我卡得死死的。慢慢地,我没有力气再挣扎了。我靠在他的胸膛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大冬天,泽阳只穿了一条内裤,他的全身冻得冰冷。他在发抖。我也在发抖。多年后我想起这个情景,总是会问自己:到底泽阳抱着我是因为他怕我离开还是因为他很冷?
我:你放开我。你赶紧穿上衣服,你会感冒的。
他:我不会放的。除非你不离开我。
我心疼他。我其实真的也做不到离开他。我无能为力地点点头。
然而泽阳放开我的那一瞬间,我身子一软,我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已是半夜了。泽阳坐在床边守着我。
他:感觉好点了吗?你又发烧了。
我还在生他的气,我扭过头不理他。
他: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生病了?
我生气地转过头,说,难道你要等着我不生病的时候才偷情?
他没有说话。
我:我不要睡在这肮脏的床上。
我挣扎着要起来。泽阳不准。但是我固执的脾气一上来,谁都拉不回来。他清楚我的个性。他将我连被子一起裹着抱到了沙发上,又找来毛毯盖在我的身上。
他:夏炎,你听我说。我不爱他,我和他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现在以及将来,所爱的,只有你夏炎。
我想冷静地听泽阳把话说完,但是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感到忽冷忽热,头晕目眩,我还在发烧。我的嗓子像着火了一般疼痛。我没有说话,只是流泪。
他:夏炎,你原谅我吧。我发誓我以后再不见他了。
我想到泽阳对我的好。他对我的悉心照顾,他因为我营养不良而着急的表情,他走很远的路只是因为我说我想吃某个地方的小吃。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对我有像他对我这么好了。这辈子,他是最爱我的人。被人爱着,始终是幸福的。然而最爱我的人,却是这辈子伤害我最深的人。
我原谅了他。多年后,我却无法原谅自己当初原谅他这么可笑的行为。那个时候我到底是爱着他的,纵然他有千般错,只要我还爱他,那么所有的错误都可以忽略。
我们又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生活。我怕他再出去找其他男人,于是就和他频繁地做爱,即便是在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只要他想要做爱,我就和他做。但是我们的性已经悄悄地变了质。每次和他做爱,我的脑海里都是他和耀行的影子,我感到浑身不自在。我常常想起我和他的第一次。那是我到北京来的不久,在他家里那张舒服的大床上。
我本来是有点抗拒的,我嘴上说着不要,但是却被他压在身下没有反抗。他的手熟练地在我的下体游离。他吻上我的唇,他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搅动着我的嘴。他脱掉我的衣服和裤子。他的舌头一路往下,脖子、胸、小腹,最后停留在三角地带。他吻上我的耳朵,他轻轻地咬着我的耳朵。我的眼神迷离,我看着他在我面前脱光了他自己。他古铜色的身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不那么真实。他紧紧地贴着我的背,我感到他胀大的下体。他的皮肤光滑,肌肉结实。
后来他进入了我。我感到他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在我的体内进出。剧烈的充实感让我疼痛,我呻吟起来。他用他的嘴堵住了我的呻吟。他的舌头在我的口腔中转动,他用他的舌头按摩着我的舌头。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呜呜”地叫着。他将我的脚放在他的肩上,越来越快速地在我的体内进出。他的汗飘到我的脸上。那是6月的北京,炎热的天气。我和他即便是在空调房中做爱依然大汗淋漓。我闻到空气中荷尔蒙的味道,很深很深的味道。
结束之后,他趴在我的身上。他笑了,那是一种占有之后所特有的笑容。
他:夏炎,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爱你,我要和你一辈子。
他给了我一个很长很深的吻。我甜蜜地在他的怀里睡着。
爱一旦开始怀疑,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可理喻。
现在,即使我和他频繁地做爱,即使我知道他一直都是爱我的,但是耀行的出现让我感到彻底地不安全。我怕失去泽阳,甚至怕到他的手机一响我就坐立不安。我开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我偷偷地翻看他的手机。有的时候我会到他工作的酒吧坐在角落里偷偷地观察他。那段时间他表现得很好,没有任何出轨的行为。我以为他放下了,然而殊不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行为更加地变本加厉。当然,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他自然是没有再见过耀行了,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直到今天我仍然相信他最爱的是我。然而他也并没有愚蠢到不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他把短信、通话记录通通删除,让我查不到任何证据。我才是真正地愚蠢,我以为我看不见就代表着不曾发生过。
我们相对平静地过了半年的生活。半年来,泽阳竭力给了我最好的生活。而我虽然一方面感觉到他肉体的出轨,但一方面又放不下对他的爱。我在痛苦与爱中间挣扎。好几次我决定彻底与他分手,但最后都因为他的一个眼神而心软。或许他吃定了我这一点,到后来,他居然开始明目张胆地和其他男人在我的面前调情。我没有大吵大闹,我一味地纵容他,即使我并不知道这样纵容的原因究竟何在。有好几次我看见他和其他男人进了酒吧的厕所,我听见隔间里传来男人的喘气声,我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我想象着他占有其他男人的表情,我甚至会去想那种表情是否和占有我之后的表情是一样的。我笑了,但是没有声音。我真的就什么都没做。我冲到洗手台,将冷水往脸上泼,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不去想泽阳和其他男人对视的眼神,也不去听那从厕所隔间传出来的呻吟声。我讨厌周遭的一切。我问自己,我还爱他吗?我爱他为何对这样的事情无动于衷?后来我才发现,或许正是因为爱他,才容许他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而我却一再地纵容。
他当然还是爱着我的。每晚我们会手牵手睡觉,尽管他的肉体对我并不忠贞,然而我相信他的灵魂是专一的。他需要强烈的感官刺激,总免不了想要去寻找新鲜年轻的肉体,这些,我通通都接纳了,以一种无可奈何而又心甘情愿的方式。我和他后来就不再做爱了,他和别人做爱,但是和我恋爱。我们在一起4年,这4年里,泽阳的外遇次数不下5次。我知道他所有的情人,然而奇年的出现,彻底从我身边夺走了他。
泽阳对我的关心开始变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心不在焉。他的手机总是在半夜的时候震动起来。某天晚上,他在洗澡,放在桌上的手机的震动将我从
睡梦中叫醒。我拿过手机,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喂。
他:喂,我找泽阳。
我:他在洗澡,哪位找他?
那边挂了电话。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一般。
泽阳从浴室里出来,正拿着毛巾擦他湿漉漉的头发。
我:刚刚有人打电话找你。
他:你干什么接我的电话啊?
我:我接你电话怎么啦?你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的啊?
他闪烁其词,说,总之你接我电话就是不对。
我一听就怒了,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又有新人了?是的话就去找啊,别他妈跟我瞎嚷嚷。
他:没有,我就是不喜欢有人随便接我的电话。
我:泽阳,你最近是怎么了?
他:真没什么,我的小祖宗。乖,快睡吧,我困着呢。
他睡下了,我却又一次失眠。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泽阳可能打死也想不到我那天会路过那个公园。
我那天真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下了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莫名其妙地去了离家很远的一个公园。就在那个公园,我看见了泽阳和一个年轻的男子举止亲昵地在公园闲逛。
我一下子冲到他们面前。泽阳看着我,脸上闪过一丝吃惊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他是谁?
那个男子显然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他疑惑地看着泽阳,期待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泽阳看看我,又看了看他,终于知道瞒不住了,说,夏炎,这是奇年。
我看着奇年,我惊讶于我和他有着惊人的相似。眉宇之间所传达出的气质都一样。
奇年友好地伸出手,说,你好。
我没有伸出手,只冷冷地看着他。我转向泽阳,期待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们俩谁都没有大吵大闹,都看着泽阳。
他:对不起,我对你们俩都是真的,我谁也不想伤害。
听他说出这句话,我就知道,他的心里再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位置了。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我艰难地张开口,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说,我先回家了。说完我就跑开了,我听见泽阳在后面叫我,但是我没有停下来,反而跑得更快。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只想快点回到家,我需要休息。
泽阳破天荒地没有追上来。我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我倒在床上,我以为我会哭,然而我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我望着天花板发呆,眼神涣散。不知过了多久,泽阳回来了。我知道他是送了奇年回家才回来的。我翻过身面向墙侧躺着,我不想看见他的脸和他的眼神。
他叫我,夏炎。
我没有回答他。
他:夏炎,我知道你没睡。
我背对着他,轻轻地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了句,对不起。
那天晚上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保持着这个姿势失眠了一晚。
第二天,泽阳在收拾东西。我起床,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他狠下心来说,夏炎,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很心痛。我没有哭,我帮他收拾东西。他提着他的行李,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说,夏炎,感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忘了我吧,我不是一个好人。我始终不发一言。我安静地看着他。我看着门在我面前关上,我看着他在我的世界消失。
泽阳走了之后,我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来恢复我的身体和心理。我像一个断奶的孩子,努力克制着他在我的脑中蔓延。我想起了我妈,我回了成都。
我下了很大的勇气去敲我妈家的门。
继父:你还回来干什么?
我:这不关你的事。我找我妈。
继父:这是我家。这里不欢迎你。
我大喊着,我找我妈。你给我闭嘴。
我冲房里喊,妈,妈.....
我妈出来了,四年没见,我几乎认不出她来。她瘦了,也老了,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清晰。我鼻子很酸,但我强忍着没流下泪。
妈:让他进来吧。
我进了屋,我和妈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彼此之间有了一股疏离感。
妈: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我:马马虎虎,你呢?身体好吗?
妈:老了,不中用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我:哦。
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天。
妈:还要走吗?
我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彼此之间沉默了很久。窗口的风铃叮叮作响。
妈:你后悔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看她的眼睛。
妈:走上了这条路,你就该知道现在的结果。
我:人一出生,过什么样的生活是注定的。
妈眯着眼睛看着我,说,你长大了。你与以前不同了。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妈的脸上,将她的皱纹照得更加清晰。
我站起来要走,妈没有挽留,只是说,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吧。妈等着你。
我点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用很小的声音说,妈,对不起。我不知道妈听见了没有。我低头走出门口的那一瞬间,两滴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我和妈心里都清楚,走过的路,是无法回头的。那些所谓的等待,不过是彼此的安慰。
第二章:谁踩进了谁的圈子?待续
作者:
flyrgkn
时间:
2009-9-12 20:35
好长好长。
作者:
wuyudelan
时间:
2009-9-13 01:58
这哀怨的男人,也太哀怨了:s11
作者:
jay19860516
时间:
2009-9-14 10:11
前排留名~~~~~:s15
作者:
922
时间:
2009-9-14 12:04
感叹{:3_258:}
作者:
jasonlee1986
时间:
2009-9-14 22:38
gay难道都是多情的吗?
作者:
jamested1217
时间:
2009-9-19 06:53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作者:
白介素
时间:
2009-9-26 00:05
感觉很真实,至少有一部分能产生共鸣,百感交集
作者:
huanmeng99
时间:
2009-9-26 14:23
太多情了,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啊,受伤害的只有自己啊
作者:
右位心
时间:
2009-9-28 16:44
呵呵 亲情,爱情,选择与放弃……
作者:
jakion
时间:
2009-10-5 16:42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所谓爱恨,过眼云烟。
君子良知,见仁见智。
所有的所有到底是臆想还是恍如真实的存在过发生过呢?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我们都是应该能懂得那些有情无爱的事情,歧视作为同志的我们是深知幸福是离我们很遥远的。
我们的同类不一顶喜欢我们,因为我们总是在挑挑拣拣的,这个不好,那个不行的。
非我同类的呢,最好不过是发生店暧昧的事情,但那绝对不会有什么可以歌颂的结果,最后,不过我是我们的无限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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