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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小说] 甲方乙方(四)——《他们》 [打印本页]

作者: 公孙木    时间: 2014-7-18 11:33     标题: 甲方乙方(四)——《他们》

第五章

紧接着就是大甲了。

我说过,大甲偶尔不是那么笨的。他直接去找了齐欢。我不知道他对齐欢说了些什么,或更深一步,他对齐欢做了些什么。但那个丫头回来时满面梨花秋带雨,玉容寂寞泪阑干的样子,让我想起她和撒旦共进晚餐的美好。尹红然后就来找我,她说齐欢所做之事实属迫不得已,他只是太爱陈甲了。我看尹红,此君平日沉默寡言,特别对我这个没多少表情的大班长多有敬畏。在明知我对齐欢厌恶鄙视甚至弃之如蔽履的感情基调下,还给我在这儿搞委婉唱腔。我说她不是太爱陈甲,她压根不懂什么是爱。尹红看了看小乙的座位,貌似还有什么话要说。然而我已走了出去。

大甲叫我放学后去操场,不带小乙。

操场永远都是一块胯间的肉,在男男女女的磨合下,在夜间发出时而欢乐时而压抑的叫声。夏日的闷热已经探出了鬼祟的手脚,大甲套了件喑哑的白T恤,像条沙哑的老丝瓜似的棚在操场东边的栏杆上。

“小乙没来吧?”大甲递我一支烟。

“没,怎么,你怕他过来你把持不住!这么情欲的操场,这么情欲的夜晚。”我笑道。

然而大甲不笑,只是低着头闷闷地抽烟。

“怎么了?”我掏出火机,并不点上。

“昙华,你答应了要做我们证婚人的吧!”大甲挤出唇角临时招募而来的微笑。

“嗯。哎我说,到底怎么了?”我仍旧没有点燃指间的烟。

“齐欢他爸昨天去我们家了,我爸回来了……”

我于是觉得这根烟非点不可了……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在烟草漫不经心的安定下。我开始打破沉默。

“你爸怎么说?”

“能怎么说,分手……”大甲看着夜空,仰卧在横杠上。

“他说在他的校园里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这种,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大甲加重了语气,然后是一次释放自己的深呼吸。

“那你要怎么办?”我开始觉得我的言语很无力。

“怎么办,怎么办……”大甲掐灭要燃尽的烟头,“我能怎么办,一个是我爹,一个是小乙,你知道我最见不得小乙伤心!”大甲狠狠地把那个烟头扔到地上。

然后真正的战争就开始了。

大甲被没收了手机,然后转到二班。这算是他跟他爹的第一次真正的较量吧,这次,俩人都玩儿真的了。就像上次谈话。

“昙华,我们得考上大学才行啊……”大甲噙着泪水。

“这是我跟小乙最后的路,我们得考上大学才行啊!”大甲用手支住仿佛要倒塌的额头,隐入黑夜然后泣不成声。

这是我认识他为止,他在我面前的第二次哭泣,第一次,在那个包厢里,想必诸位也都已经见习过了。


大甲说到做到,每天伊借向我问题的间隙维持跟小乙的联系,他们的交流改用了纸条。而在学习上,大甲戒了篮球,戒了娱乐城,戒了一切与高考逆鳞的时间。他拼命地学习,偶尔在向我问题的时候分心,往小乙的方向瞅去几眼,然后迅速收回早已凝固成琥珀的眼神。说实话,我真担心他那眼神一直看下去会从里面流出些什么东西。而小乙,他乖得就像一个孩子。他从不主动看大甲一眼,也从不主动向我问起关于大甲的任何信息。当然,他小乙也不是什么圣人贤者,他的秘密就是下课的时候倚在教室左侧的墙上对着操场发呆。后来小乙才告诉我说,从那里可以看到他们经常光顾的那个球场,就是那个他跟大甲经常打情侣球的球场。除了每天沉湎于学习外,小乙最多的时候是在读大甲写给他的东西,然后一身不吭的回信,他写信的时候就像一个担心会有一天交不上作业的小学生。

然后有天夜里,小乙问我。

“昙华哥,你说我跟陈甲会在一起么?”他的身边是堆了满床的大甲写给他的信。

我先前抱紧了他,“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


之后的日子隐忍而无声。我想起泰戈尔的那句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两个人明明相爱,却连看彼此的勇气,都变得破碎支离。他们小心地避免着在这个狭窄的校园里遇见,为此小乙跟我在一起的时间也被削分了。我见过很多次小乙凄怆的背影,独自走进食堂,独自吃饭,又一个人蜿蜒地迂回到宿舍,而那和大甲的没什么区别。然而他们却也是爱得最坚定的不是么,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似乎是无法逾越的距离,但他们的心无时无刻不紧紧地握在一起。

齐欢安静了下来,这是让我最为庆幸的。要不然腹背受敌,明暗两伤,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没有一点儿胜算的。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尹红的功劳,我突然想起她看小乙的眼神都来得那么柔软。

高考很快来临了,又很快过去了。三个月盲点似的生活在春天的妖媚里不合时宜地跳动着,玉兰早就谢了,樱桃也要熟了。大家短暂清浅地告别,毫不吝啬自己的背影。熙攘的校园里骤然冷却下来,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每个人都在等待属于自己的一场判决,为了被无罪释放,加官进爵,每个人都在这个牢狱里拼命地挖一出属于自己的基督山伯爵。而大甲和小乙,等待他们的,却还有另外一场判决。

第六章

我们三人跟别人一样去狂欢,去庆祝高考一朝的猝死。大家谁都绝口不提成绩,谁都不知道将来的具体面孔,我们只能拉住现在彼此的手。在还能确定的时间和空间里,做一些管它确定还是不确定的事。我喝醉了,躺下,便是像植物般本来就生长的笑容。大甲和小乙高考一结束就倚天屠龙似的冲向了彼此,像是他们彼此曾是对方失去的一部分,又是能互相打通的那部分。

小乙打通了电话:“陈甲,你丫的现在哪儿?”不等大甲回答,他又抢说道:“我不管你在哪儿,你小子半小时之内如果不让我见到你,我就跑到你家把你写给我的那些肉麻情书当着你爹的面儿朗诵给他听!”小乙像是个饱受公婆虐待的媳妇一样蛮不讲理了。

我在一旁哈哈地笑:“小乙,别那么猖狂,毕业证还在他爹手里呢!要淡定!”

而大甲早都迫不及待了:“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儿……”

“到这个时候儿你还问我在哪儿?你说我还能在哪儿!不来算了,半小时,就半小时,我就去给你爹做心脑血管检查去!”

然后我又大笑,小乙很是义愤填膺地挂了电话。

再然后我的笑声就戛然而止了,只有小乙的话还在繁花似锦的地开着。

“他还问我我在哪儿!这流氓兔崽子,我还能在哪儿……”

小乙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一个温暖的黑影从背后把他紧紧抱住了。

然后小乙整个的就坍塌了,并和着他的泪水一起沦陷了。

“昙华你大爷的,你明明看到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倒在球场旁的草地上,泪水比我的话更先做出回答。然后小乙默默转身,在这个他戒了三个多月的男人怀里,哭出了一窝璁珑的绿。还要说些什么话,空荡的校园里,蔷薇仍在固执地提醒这个春日残留的影像,梧桐仍旧摇出眼影似的光斑。有风淡淡地吹,篮球滚在一边,我此时觉得我跟那个篮球倒是如此的般配。什么也不说了,什么也不写了,大甲和小乙怕是受不了我啪啪打字的声音,怕是受不了任何除他们两人之外的任何声音。你听,他们正在拥抱呢,你看,他们正在哭泣,你用浅浅地指纹稍稍地触一下,就能触到他们彼此温暖的唇。


然后成绩就下来了。在大甲还没有偿还完这几个月内他欠小乙的吻和拥抱的时候,成绩就下来了。然后大甲和小乙迅速地消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是的,如你所想,尽管他们那么爱着彼此,尽管他们禁受了那么多的折磨。然而,上天有他自己的逻辑,他从不听从任何凡人的祷告和启示。大甲和小乙双双败北,榜上无缘。就连我这个一向以成绩骄于人前的昙华,也跌入了难寻的尘埃里。

夏日的蝉噪声中,让人总易于午睡的昏暗中产生斑驳陆离的错觉。刚开始那几天我还坚信这俩孩子一定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他们那么坚强,那么爱彼此,他们经历了多少才……然而时日的拖延让我昙华对文字也产生了绝佳的抗体,我听不进去音乐,即使菲利浦折断般地演绎出高耸的咏叹调。我开始不自信了,我一点儿也不自信对于他们两个的了解。我惊恐得像是一只幼兽,只无力又无奈地祈祷着,希望一切能在我的理解范围内行事。


然而忽有一日,尹红来找我了。

她说:“陈甲跟乙默……”

在凳子上,我稳住自己跳跃的身体与感情。

“他们在哪里?他们怎么样了?”

然而我的语言还是忍不住跳了起来。

一切发生在志愿填报结束后。大甲成功地坑了一次爹,他把之前他老爹靠关系在X大搞定的一切用一个微笑全数笑断,然后选择了一所仅是离小乙近了一个城市距离的学校。然而他们还是,一个天涯,一个海角,这多少让陈甲他爹的坑害有点抚慰性的效果,这也是大甲做的唯一一件看似孝顺实则背叛的事儿了吧。之后他们趁那个令人心碎的离别到来之前,去了一趟丽江。大甲说,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路要走,他要在还在小乙身边的日子里陪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我不知道他们在丽江又发生了些什么,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他们在一起了,什么都不再重要了不是么?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陈甲和乙默他们的……”

尹红说道,这又让我想起那天她的欲言又止。

“是挺让人羡慕的,俩男伢子,能这样,真不容易。”我坐在宽怀抱的椅子上,“你不介意我抽烟吧?”我看着尹红。

“其实齐欢她……”

“我抽烟跟齐欢有什么关系?”我点上了火,“不要提齐欢”。

她仍然是那种小心翼翼却总会受到惊吓的样子,从包中拿出一封信来。“齐欢去了东北的一所大学,这封信,是她让我交给你的。”

我没有去接,此刻我承认我只是昙华,不是什么大师了。尹红就把信放在我的书桌上,像她的身体一样,她走路也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却又回头,“你可一定要读啊,齐欢非让我告诉你。我跟齐欢,我跟齐欢,以后也没什么了……”


原来尹红喜欢齐欢。

齐欢说她之所以停止报复是因为有天尹红给她告白了,并且恳求她不要再伤害大甲和小乙他们。齐欢说她们认识三年了,尹红没求过她什么事儿,只这一次还是为别人求的。齐欢还说,关于爱情,永远不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付出太多。如果他给不了你所要的爱,就应该向尹红离开她一样,宽容且决绝地离开。

我的那支烟,虽然点上了火,却始终没有找到理由去抽食。

当然,至于大甲他爹是怎么知道大甲和小乙的事的,不管怎样,已经与齐欢无关了。而且,不管怎样,都已经与任何人无关了。


过年回家,仍见大甲和小乙。异地恋让他们每次的相聚都如胶似漆。大甲搂着小乙走在我背后,深冬的这个城市太多灰色,原本漏出盛夏光年的梧桐此刻也刨出背后裸露的天空。

大甲突然喊住:“喂,昙华,你可是答应了要做我们证婚人的!”他扯住我的衣襟。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们,浅浅地笑,如我从前。

“呃,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那个,大甲,你说我是做你的伴郎呢,还是做小乙的伴娘?”

我转身看着背后突然停止的他们两个。

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不是么?
作者: 公孙木    时间: 2014-7-18 11:34

到这里就结束了~
作者: Breeze-annie    时间: 2014-7-18 13:20

中篇的吗~
作者: EwowFUqE    时间: 2014-7-20 10:38

棒棒的
作者: 公孙木    时间: 2014-7-24 16:38

中篇的吗~
Breeze-annie 发表于 2014-7-18 13:20



    算是中短篇吧,不是很长
作者: 公孙木    时间: 2014-7-24 16:38

棒棒的
EwowFUqE 发表于 2014-7-20 10:38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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