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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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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总是有一些事情，没有意义，也没有纪念价值。
有时候它似乎消失了，但有时候它又突然浮出海面。
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有一段日子，我爱上了坐在我后座的女孩。
我总是在挑她的刺，而她也从不放弃任何一个顶撞我的机会。
我们总是在争吵，包括在谈心的时候。
那时年纪还小，彼此都还不明白这就是爱，所有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朦胧不明的感情。
那时候的舌战纯粹是一种享受，彼此都在试探着对方的内心，但又不肯让对方试探出自己的灵魂。
我们是那么愉快地争吵着，整颗心都扑了进去。
争吵，赌气，然后再争吵。
她的生日是在五月，而还在三月的时候，我便在考虑着应该送她一份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我迷恋着色彩斑澜的热带鱼，每个周末都会去宠物市场，看看有什么漂亮的鱼。
于是在某个下午，我碰见了那只黑色的小猫。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买一只猫，因为家里不允许我养。
可是那天我却鬼使神差地蹲在了它的面前，久久地凝视着它。
篮子里所有的小猫都生龙活虎地在嬉戏着，有的互相搏击，有的则趴在篮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只有它，瘦瘦小小的，毫不起眼地蜷在一角，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当时我并不知道它是一只病猫，我只觉得它好可怜，觉得它应该有人来爱。
在那瞬间，我便决定要把它买下来送给她。
卖猫的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看上这只在各方面都毫不出色的小猫，他很爽快地同意了我砍的价钱。
在把它捧在手掌上的时候，才发现它很脏，屁股上还有干掉的粪便。
卖猫人解释着，说它前两天吃坏了肚子，所以才会弄成这样，这两天天气又冷，等过几天洗干净就很漂亮了。
我一点都不介意这个，反正离她的生日还有一个月，有的是时间给它洗澡。
而且它趴在我的手心上，乖乖地看着我，完全不像其它的猫那样狂妄或恐惧。
它是如此驯良地望着我，就如同它早在前世便已知道，我将会是它的主，会来到此处带走它。
那真的是一只很奇怪的猫。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又养过了许多猫。它们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钻到床底下不肯出来，然后，它们便会将这屋子当作是它们的势力范围，一点一点的巡查这个小世界。
它们会逛遍每一个地方，甚至连稍高一点的抽屉，它们都会立起来用前掌摸一下把手。
可是这只猫不一样。它的乐趣便是跟着我，一但我停止下来，它便蜷伏在我的脚边，紧紧地靠着我的脚。
我用鞋盒给它做了一个窝，里面铺满了柔软的碎布。
可是它却总是顽固地从窝里窜出来，固执地要蜷在我的脚边。
我想它是把我当作了它的母亲，它唯一的亲人、温暖、和依靠。
屋里有那么多人，可是它只肯蜷在我的脚边。
因为是我将它捧在手心里，久久地看着它，然后把它带到了这里。
当晚，便发生了一件很烦恼的事情。
当我上床睡觉的时候，它总是企图要爬到床上来，蜷在我的旁边。
它是那么的小，矮矮的床对于它而言，也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庞然大物。
可是它最终仍然是爬上来了，它紧紧地抓住床单，然后一点一点地爬上来的。
我并不介意在睡觉的时候有只猫蜷在我的脚边，但是它的确是太脏了，也许明天可以给它洗个澡，然后抱着它一起睡。
可是今晚不行。
我一次又一次地将它抱下去，可是它一次又一次地爬上来。
我的耐力逐渐消失，开始打它，然后踢它下床。
但是，它仍然要爬上来，纵使我对它如此粗暴。
我干脆便将床单裹起来，让它没有抓的地方。
可是就是这样它仍然爬了上来，毕竟对于一只猫而言，爬树和爬床柱并没什么太大区别。
后来我又将一块光滑的塑料板放在床柱边，让它没有可爬的地方。
可是，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它最终还是爬上来了。
我气不过了，将它的小窝放到了写字桌上。这么高的位置，对于一只刚断奶的病猫而言，不异于一道天障。
这回它下不来了，它站在桌边望着地面，害怕地叫着，那样小而无力的声音，连壮胆都不够。
就在它的叫声伴奏下，我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可是，我突然感觉到它的叫声消失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它蜷在我的枕边，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想我是气疯了，心想我堂堂一个人难道还无法阻止一只猫爬上床来吗。
这回，我将它放到了柜子顶上，并且将鞋盒置于柜子边缘。
这样高的地方，再加上鞋盒边没有地方供它起跳，还能跳下来才是怪事。
不出我所料，它趴在鞋盒边上向下望着，连叫的欲望都被恐惧给吓了回去。
于是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醒来的那瞬间我压根儿就忘了自己昨天买回了一只猫。
但很快我就想起来了，因为它正蜷在我的枕边。
它像所有的小猫一样，睡得如此可爱，小肚子一鼓一鼓的。
可是，它的唇边，竟有着一丝血痕。
我的头皮一下子麻了，我究竟是干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我抬头看了看柜顶的鞋盒，又看了看吐了血的小猫。
内疚与恐惧顿时升上了心头。
我忙乱地去拿热水袋灌上热水，放在它的身旁。
它醒了过来，睁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就如同初见时，我捧在手心中的那一眼，温顺满足，毫无怨念。
它张开嘴叫了一声，无声地，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那一年，我没有送她任何生日礼物，甚至也没有告诉她这只小猫的事情。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在那一天里，我是那只小猫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爱。
我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将它放在鞋盒里埋在生有小草的地方。
我只是将它放进了垃圾桶，然后盖上了一层垃圾。
在那以后，我也养过很多只猫。
我一样地用手心捧着它们看，也一样地将它们踢下床去。
没有一只猫再像它那样依恋着我，每一只猫失去的时候我也都没有哭。
那一天，我没有去上学。
我一直等到它的小肚子不再一鼓一鼓。
我是个很绝情的人。
生命中，总是有一些事情，没有原由，也没有力量阻止。
有时候它似乎消失了，但有时候它又突然浮出海面。
我站在柜子的顶端，望着黑暗的地面，如同无底深渊。
没有意义，也没有原由。
跳下去，就是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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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它似乎消失了，但有时候它又突然浮出海面
我的心在十六岁那年，从柜子的顶端，跳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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