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手札] 2012.1.7 小寒十四枕木黄粱

本帖最后由岂梁于 2012-1-7 11:09 编辑

新愁旧潮什么都一下子涌进来。何时才能说，we'll be f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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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你总忍不住一想再想。几个片段反复回味，虽然只是点碎瓜子壳，也想拢在袖子里收藏。知道如果不一路追忆到眼下，不逗留太久，只想想开头一些，四季催出的花和叶不会凋落，你脸上留着当时稚气，好温和像在看灯光晕出一片黄绒绒。
一时是多醉生梦死的精神自欺，方寸之间绕雾霭袅袅的鸦片香气，看不见你的缺，不知外面天气褪变成哪样。
我不太懂，一味觉得你很好。包括你说的话，听的歌，看的书，你穿过的衣喝过的水，迷恋过的事物。凡是牵涉到你的，都很好。要是有不好的念头，一定由于我不懂欣赏。后续有仰之弥高，所以怎么也不能是我与你并肩说着话，沿路散半里长街。我巴望人人都溢美之词赞扬你，却在看到时满怀不安，像自己的金屋藏娇被人觊觎，生怕他人不安分于远观，披荆斩棘大步向前，出现在你之眼前，得到正视。那是我再也没机会面对的目光，我怎能不巴望着这异出的变心。
却怕你因此伤心。前有狼后有虎似的，棋秤上步步走得犹疑窝囊。不能抹灭的私心作祟，幡动风动，我不能文静按捺像一具死尸，老僧坐定般冷眼看厮杀。是很毒很毒的眼神啊，让我一瞬看清自己的重量，轻如，鸿毛，芥子，微尘，不好意思再自我沉醉，衷情相认。
情愿两个人不快活，也要一起沉没。我那天想起这话，钦羡你有此等狠心与魄力。你总是胸有成竹，我不像你那样自信，不敢拉着谁与我一起沉没，推你一下。可是“一起”二字，令人神往。我以为一久也习惯了，但不知道过程煎熬。你叫我明白什么是损失。
很久以前我说的话还能吹到你耳边，那是多好的时机，我却没有说几句好话给你听听。我满肚子都是你的好话，一直藏着掖着，以为掏出来就输了气势脸面，愚蠢得很。现在就算想说个天昏地暗，于你只是连篇浮夸，入不了耳目鼻口心。
我两手空空指缝透风，只好寒掺地远远站着，甚至唯一能奉献出的欣赏都会变成滥竽充数，因为说不出个所以然。何况这种欣赏似盲人之眼，大而无当，不能为你派上用场。
趁还神智清明，能这样像个白头宫女般说说你，好像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又是一台好戏，争得满地瓜子壳。
我能写下的就剩这种虚伪了。我会很想低头觑条地缝就钻进去。关于你我只有梦境可以述说铺陈，请谅解。这几天造的梦，虚虚实实掺和，分量可能要重过极其有限的记忆。不知你是否记得曾赠与我的旧照。远远的我见你站在那张相片上的沙地中，二维的荒草活了过来，摇曳着似要将你埋葬。但我飞奔上前时，水只到我腰腹。我一惊，原来一脚已经踏进你的过往流年。
我无数次幻想的时光倒流行驶，只在梦里发动起马达。幸好有旧照为蓝图，眼前稚童的模样隐约有长大后的影子。可惜眼神是冷的，没有照片里腼腆的笑脸相迎。我想着总算总算有机会抢先了。这时的你一定还没遇见那些后来会让你黯然又执念的人类，我终于能抢在他们前面和你打个照面。如果我殷勤懂事，将孙子兵法得心应手，是不是也能进阶你的第一个人生初见。
我好像太高兴了，吊着一口气一连叫了好多遍你的名字，猴急猴急地。也不管你将作何感想，大着胆抓起你的手往人烟处跑时。
有不知哪季的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你没有甩开我的手，我憋不住的笑声被风吹得不成体统。寻个空当往后看时，你寂静地低着头，我猜不出你此刻摆出的表情，但想必不是我的得意忘形。路过小学旁的店铺时，我停了下来。这种小店，似乎每所小学旁都会有零星几间。挂在墙壁上的一排排贴纸和2毛钱一次的抽奖格子，塑料罐里花花绿绿的糖果和玻璃柜里蒙了薄灰的日记本，小孩子踮着脚尖或蹲下来端详商品。你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无知欢快的童年。我无视掉店主疑惑的目光，一趟趟将店里的玩意儿搬到站在门口的你脚边。它们很快堆成了个大棱锥三角形。你不肯青睐它们令我很慌张，整家店眼看快被我掏空了，但其中都没有让你破颜一笑的筹码。
我其实很想问始终不抬头的你，要如何才能讨好你，但最终只能在心里丧了口气。
跨出店时，扑上来的阳光很刺眼。我不敢再走在你前面了。恐怕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另辟蹊径或者不再跟上来，并且你这样做时不会出言提醒。坚绝不能回转一如你之为人。我想保险起见，毋如在你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稳当。
我并不想隔墙听私语，只因要等你出来说声再见，有始有终，首尾呼应。但天色渐渐黑了，远处几户人家炊烟抟摇，日落如金盘。转身走开时我盘算，我明天要来接你上学，我每天都要来接你上学等你下课。我要使尽浑身解数逗你开心，像老莱子戏彩娱亲，照顾你到百年。你要是笑了，我会骄傲得尾巴都翘起来了。你身上有的缘分，我怕一个疏忽都牵结在他人手里。次日兴冲冲赶去候驾时，那幢玄关幽深的宅第已经不见了。没有废墟，不是夷为平地。方圆几百里我翻来覆去地走，也不晓得向人打听。我边走边想，像哈尔的移动城堡，那你这次要着落在哪片土地。要待得明年我才能念念去年今日此门中什么的，可是天气已经萧瑟起来了。
你怎么也学那聊斋里的狐仙，让哪个着了道的书生做了一个前程辉煌的美梦，浑不知此身所处天上宫阙，瘦尽灯花一宵，日出时化成短松岗上千里颓坟。没有一棵树上有你刻的记号。举步四顾，我不知还能上哪去找你。
我总是在梦里把你塑造成很不开心的人。但扪心自问，这不过源自我的情绪。实在的你未必一味心情寥落意多违，我没看到，我不清楚，只好累你在梦中演一出出傀儡戏。
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我也知晓这样呶呶不休，庄生梦蝶，蝶梦庄生，空空如也。然我心昏闇片刻，行路皆迷藏。
待得抜尽不祥时，才得眼际明亮呢。